道听过多少遍的“殉情之歌”。
他其实并不很担心,因为他知道,太宰绝对不会真的付诸行动的。
沿着向上的阶梯拾级而上,红发男人抖了抖风衣,心情居然不错。
其实,只要那些被太宰纠缠的女人答应他,她们就会讶然发现,原本信誓旦旦好像立刻死去也毫无遗憾的男人会立刻缩回去,就像一只被触动的胆小蜗牛一样。
死亡是他沉迷的游戏,他却不想做赢家。
“太宰。”
红发的男人从楼梯口露出脸庞的时候,酒保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这位织田先生总算是来了。
再晚一点,他说不准就要脱下制服,当场下班,留这个喝醉的酒鬼在空荡荡的店里自娱自乐了,就算被店长扣工资也无所谓——
他真的不想再听这首魔性又洗脑的歌了。
更别提太宰治每唱一次,调就变一次了,多折磨人啊?他唱了多少遍,这首歌就有多少个版本。
那个客人自顾自唱了半个小时,到最后,自己脑子里除了开头的“喔喔~耶~”竟然什么调都记不住,可见这个男人跑调究竟有多严重。
终于有人来接这个酒鬼了!
感觉自己的寿命都减少了,酒保见到沉稳的红发男人,眼睛都亮了,简直比幼稚园老师见到来接孩子的家长还兴奋一点。
被如此热烈的目光注视的织田作之助:……
发生甚么事了?
“殉情~喔哦~诶?”
太宰治仰靠在高脚椅狭窄的靠背上,余光看到了熟悉的沙色风衣,顿时停下自己的歌声,嘿嘿乐了起来,脸颊酡红:
“嘿嘿,织田作~你也来,嗝,喝酒吗?”
说着说着,他打了个酒嗝,还给自己打乐了。
“嘿嘿……好像,嗝,好像有点醉了……”
笑着笑着,他高昂的情绪又突然低沉下来,突然得就像过山车一样突然转折,吓了酒保一跳。
“不……不对……我不能醉。”
他喃喃道,怀中抱着冰凉的酒杯,眼神迷茫又沉郁,那些在醉后偶然的快乐好像突然又从他的身上剥离了。
……
长长的静谧又开始在小小的店面蔓延。
太宰治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掩盖住他的眼睛,又变得脆弱又阴郁起来。
“不能醉……我在等人呢……”他神秘兮兮地自言自语道。
“太宰先生,织田先生已经来了。”
酒保忍不住插嘴。
“不对!不是织田作!我在等的人不是织田作!”
他突然的情绪爆发吓了酒保一跳。
“织田作!我在等人,是吧,我在等她,我一直都在等她,对吧?!”
太宰治转头,死死盯着红发的男人,想要向他求证。
迎着他执拗的目光,织田作之助叹了口气,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好诶,我果然没忘记!
“我就说嘛!我一定没记错!嘿嘿……”高兴了一会,太宰治又自顾自犹豫地晃了晃头,不确定地喃喃,“可是……她?等……谁?”
“我在等她?她……是谁?”
“太宰,太晚了,该回去了。”他不该沉浸于没有问题的答案,就像不该等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
织田作之助两步上前,去拉自顾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酒鬼。
“别碰我!”
动作激烈地甩开他的胳膊,忧郁的青年抬头,死死盯着他,鸢色眼睛中有着深深的迷惑,像一潭幽幽的深潭,一眼望不到底。
“织田作,你知道我在等谁吗?”
他的期待如此多,几乎从眼中满溢出来,弱势又祈求,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缓缓叹了口气,注视着他清瘦的脸颊,做好了心理建设,缓缓道,“是的,太宰,我知道。”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如果想念能用某种单位度量,相比他的重量不会少于太宰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