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谢。”常胥闷声道。
他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劲,齐斯却已经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他只得压下疑惑,跟了上去。
门边的地板不知何时被屋外漫溢的积水侵染,洇湿的大片木板呈现深褐的色泽,就好像昨晚突然发了一场大水淹没房屋,又在今晨悄无声息地退去。
“出事了。”
常胥推开门,嗅着混杂在水气中的血腥味,做出判断。
门外走廊的地面上水迹凌乱,薄薄一层水膜传递给视觉凹凸不平的滑腻感,晦暗的光线中纹痕斑驳,如同蛇虫在沙面上留下的行迹。
齐斯径直走向斜对角门洞大开的房间,甫一踏入,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气撞了满怀。
眼前是一张血肉模糊的床,挂着肉条的粉白色骷髅平躺在床上,血水染红了床单,使其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从凌乱散失的肉块可以看出,死者是被不明生物吃干净的,想来那场飨宴宽裕至极,以至于碎肉掉了一地,铺张浪费得紧。
常胥无声无息地凑上前,指了指尸体左肩一排整齐的牙印:“看齿痕是人,或者是某种类人的哺乳动物。”
“不,是鱼。”
齐斯向尸体伸出两根手指,从一堆血肉中拨弄出一片薄而亮的鳞片。
鳞片生得好看,花纹精巧,哪怕沾了血,依旧粼粼地闪着银色的光斑。
“应该是一种半人半鱼的怪物,看样子不是美人鱼,而是鱼头人身的鱼人。”
常胥不打算就凶手的物种展开更进一步的讨论。
他退开一步,观察四周:“死者没有任何挣扎的痕迹,应该是在睡梦中死去的。”
齐斯弯腰从一地的血泊中拾起一只缺了一角的瓷碗,喟然叹息:“死者睡前没喝尤娜送的汤,在中途惊醒后察觉到异常,才急忙喝下汤剂,却已经来不及了……
“看来这家伙当时真的很慌,连碗都掉到地上摔坏了呢。也不知道需要赔多少,他剩下的遗产够不够。”
幸灾乐祸的目击者将瓷碗放回地面,顺着地上断断续续的血迹一路走向大开着的木窗,“嚯”了一声:“那些鱼人吃完人后就有了力气,长出翅膀从窗口飞出去了呢……难怪走廊没有血污,还真是干净又卫生啊。”
常胥听着满怀恶意的地狱笑话,眉头微不可见地一皱。
不过前辈有言,出门在外要与人为善,他到底什么也没说,走到窗台边站定,用两指夹起一片小臂长的巨型羽毛对着光观察。
羽毛质地偏硬,组成羽片的羽枝尖利如鱼刺,好像刚从鱼骨转化而成。
鱼,莫非真的能变成鸟?
“鱼吃了人,就能变成鸟了,很简单的公式。”齐斯微笑着下了判断。
他踏着一地血水折回床头柜,仔细地翻找起来,可惜任何能藏东西的地方都干净得像被贼光顾过一遍。
没有余下的货币,也没能找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房间里除了一具死状充满艺术气息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
他走出房间,就着走廊地面上的水迹蹭了两下鞋底,任血污如鲜花般绽开,连带着将血腥气也携了出来。
其他玩家陆续出门,在嗅到血腥气后,脸色都不好看。
有几人向齐斯和常胥这边投来探询的目光,显然对他们出现在现场有所疑虑。
齐斯装作没看到,若无其事地拨开两侧的人群,沿楼梯下到一楼。
常胥默默对自己下了“自动跟随”指令,紧随齐斯身后,像影子一般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玫瑰庄园的事儿虽然结果是好的,但依旧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他生怕一个没盯紧齐斯,再被坑一次。
一楼的大厅中,早餐已经准备妥当,是和晚餐如出一辙的全鱼宴。
其他玩家不在,没必要客气,早到的两人如法炮制,将唯一的素菜席卷干净。
接下来两分钟,有八九个玩家牢记昨天晚餐的教训,紧赶慢赶地快步下楼。
可他们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只能嘴角抽搐地瞪着一桌明显不新鲜的鱼咬牙切齿。
又过了一刻钟,陆离检查完了尸体,出现在楼梯口。
他走到大厅中央,沉声宣布结论:“高木生死了,死因是在夜间中途醒来;徐茂春失踪了,看痕迹是自行离开的,不排除被魇住的可能。”
一个玩家松了口气,低声自言自语:“看来只要喝了尤娜送来的汤剂,就不会有事。”
陆离的脸色依旧凝重:“我没在徐茂春的房间里找到瓷碗,尤娜很可能根本没给他送安神的汤剂。”
徐茂春就是昨晚和尤娜砍价的背包客。
他得罪了尤娜,尤娜便没给他安神汤。这事放在现实中合情合理,但在副本里却足以令人恐惧。
玩家的命运取决于一个npc的喜恶,而那个npc的行为有很大的自主性,甚至可以决定一些关键道具的发放……这很不寻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