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承志道:“我呢,也知道最近家里出了些事,织染园子走水,老太太……咱谢家的主心骨过世。
“但诸位师傅莫担忧,日后都会好的。”
谢承志拍着胸脯,慷慨激昂:“我也知道大家担心什么,怕上头突然换了主子,摸不清我的脾性。
“但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我谢承志是个再讲理不过、赏罚分明的人。
“大伙儿跟着我干,那是只有吃香喝辣的份。”
吴管事听见这话,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谢三娘的热孝还没过,他搁这大放厥词,吃香喝辣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吴管事好钻营,自是不可能打东家的颜面,可这么多匠人却不全都是软性的。
一道粗犷男声响了起来:“二爷,我们只想知道库房和机房被烧,这月的工钱会不会按时发放。”
“当然。”
谢承志道:“我谢家何曾亏欠过各位的工钱?我接任谢家后,不仅不会断了大家月银,还要给大伙儿多加一笔。”
听见这话,院中匠人们脸色好看许多。
“从本月开始,在我谢家织染园做工的所有人,都长五文月银,并每逢初一十五,给各位加一道大荤。”
“……”
先前的男人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那男人生得壮硕,一脸肃容:“二爷莫不是昏头了?老太太热孝还没过,加什么大荤?”
谢承志闻言一哽,随后道:“我谢家虽是东家,却不强迫大伙为老太太守孝。
“且诸位做的是体力活,不吃点荤腥,哪有力气给咱干活?”
吴管事在一旁解围:“东家宽仁,但为老东家守孝是咱们自愿的。咱这一群人里,都受过老东家的恩。”
“既如此,那我谢某就承大家的情了。”
“今儿我来,不仅是宣布此大事,也是为了犒劳大家。
谢承志拍拍手,身后两个小丫头拎着四个食盒走了进来。
“给大家带了些点心充饥……”
四个食盒放在檐廊下,在一百多人面前显得很是滑稽,谢承志却不觉有什么。
“成了,那我就不打扰诸位做活了,你们自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溜达溜达,大家不必理会我。”
又吹嘘了自己两句后,谢承志大摇大摆地到织染园子视察去了。
留下一群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几个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绣娘凑到一处,一张口便将谢承志从骨头到肉、从头顶生疮骂到脚底流脓。
“我就说,昨日二房来个小丫头颐指气使的,到了绣房手指头险些戳到我脸上来。
“张口就是要我们连夜给二爷做身衣裳,说今儿天亮就得要。
“我寻思谢老二一早要下葬呢,要的这样急……”
昨日在绣房苦干一晚上的绣娘,此时顶着黑黢黢的眼圈止不住的骂。
她们的眼睛本就珍贵,哪里有让人连夜做活的?
且也不是什么急穿急用的东西……
四五个绣娘累了一宿,早上刚把东西送走,不出半个时辰,二房又送来一套单子。
尽是八身十身的要。
这根本也不合谢家的规矩,谢三娘在的时候,也没让谢家织染园子里的绣娘给她做过衣裳。
她们是在谢家做工,又不是卖身给谢家了……
几个人看着那单子来了火气,却又因疲累了一夜,而无力与那丫鬟争辩。
想着休息一下,等今日找吴管事说道说道,结果刚趴下闭上眼,睡了还没有半个时辰,谢老二这倒霉催的就让人大敲铜锣,给她们几个敲了起来……
其中一人骂得难听,有个温声细语的绣娘直拉扯她。
“别骂了,再被那玩意听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