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之前李三娘不过就是挂个名头罢了!
管着那一摊子事儿的人可是旁人!
官小位卑的,这会子就在心中感叹道——圣人对李医正,啊,不,对李署正的恩宠之隆,可见一斑啊。
然而,正如武帝所预料的一样,不过一会子,质疑之声立刻就在大殿之中响起。
一位身着紫袍的老臣率先出列,乃是礼部尚书崔琰,他面容古板,持笏躬身:“圣人!
李医正之功,臣等亦有所闻,确是可嘉。
然,太医署正一职,干系重大,非德高望重、经验老成者不能胜任。
李医正虽有功于边关,然其资历尚浅,且终为女子,掌此要职,恐难以服众,于礼制亦不合。
还请圣人三思!”
崔琰的话不过才刚说完,又有一位御史出列,他的言辞更为尖锐:“圣人!
李医正所立妇产堂、稳婆学堂、女娘帮扶会等,虽有其善,然究其根本,仍是妇人女子之事,琐碎微末,岂可与经国大事相提并论?
以此擢升三品大员,未免赏功过厚,恐开幸进之途,寒天下士子之心啊!”
紧接着,又有几位官员附议,言辞大同小异,无非是“资历”、“性别”、“所司之事微末”以及“恐难服众”这几条。
上首坐着的武帝面色不变,眼神却微微冷了下来。
她并未立刻驳斥这几人,而是将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李三娘:“李卿,众卿所言,你有何话说?”
第993章 “还请摆出道理,与臣一辩!”
一时间,大殿之中的朝堂百官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李三娘的身上。
有担忧的,有看热闹的,有不屑的,也有期待的。
李三娘她深吸一口气,从容出列,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上首的武帝深深一揖。
然后,她直起身,目光平静的扫过那些提出质疑的郎官,缓缓开口:“听崔尚书言,下官资历尚浅?
下官自入太医署,至今已要有二十载。
自玉门关而归,已六年有余。
近二十年间,下官未曾有一日懈怠。
请问崔尚书,何等资历,方可称‘深’?
是皓首穷经,还是切实救民于水火、解圣人之忧?”
崔琰面色一滞,“哼”了一声,却无法反驳。
快二十年了,时间确实不算短,更何况李三娘她的功绩是实实在在,众人都有目共睹的。
李三娘她好似没有听到崔琰的“哼”声里的不屑,而是继续道:“至于王御史所言,下官所司之事,乃妇人女子之事,琐碎微末这点……”
李三娘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敢问王御史,天下之人,谁非母亲所生?
谁家无妻女?
妇人生产,乃关乎性命之大事,岂是微末?
每岁因生产而亡之妇人,因照顾不周而夭之婴孩,数以万计!
因下官所推之新式接生法而得以存活的妇孺,这些活生生的人,难道不是国之根基?
难道下官救下的,不是万千家庭的圆满,不是我大唐未来之丁口?
这万千性命,在王御史眼中,可是微末?
下官敢问,若无健全国民,何来强盛兵卒?何来充足劳力?何来赋税之源?”
王御史被李三娘这接连的质问气得脸皮涨红:“本官并非此意……”
“下官创建稳婆学堂,规范接生技艺,使旧式稳婆不致以愚昧之法害人性命,此非功德?
再说那女娘帮扶会,下官意在救助孤苦,使其不至流落风尘或饿毙街头;
授其技艺,使其能劳作自立,减少其走入歧途之弊端,此非善?”
李三娘的言辞犀利,对着王御史继续步步紧逼,“长安城郊的那处‘平安女医学院’,广纳有志女子,培养医者,弥补太医署中女医不足之困。
难道下官此举也有错?
玉门关大疫,若无足够医者,如何应对?
莫非在这偌大宣德殿中的诸位郎官都以为,只有男子手持经卷、谈论治国方略才是大事?
而这些活生生的人命、实实在在的民生,便是微不足道的吗?”
李三娘她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掷地有声,压得那些质疑她的人一时之间一个个的都哑口无言了。
她的话语并不华丽,也并没有引经据典,不过就是将自己做过的实事一一说了出来就是了。
许多原本中立的郎官,听完李三娘所说也不禁微微颔首。
李三娘这时回过身转向武帝,她再次对着上首躬身:“圣人,臣非为名利。
然,臣深知,医者之道,在于救人。
位置越高,所能救之人越多,所能行之善越大。
太医署正一职,非为臣之荣耀,实为臣手中可用来救治更多百姓、培养更多良医、推行更好医政的一柄利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