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房间太过安静,手机那头女人的叫骂声异常清晰,檀淮舟压低唇角,漆黑如墨的眸子如同浸了整夜的凉雨,寒气逼人。
一言不发地注视着被训的当事人。
谢景霄只是将听筒放在耳旁,清隽如雪的眉眼低敛,眼尾不知何时染了红,胭脂痣更是仿佛淬了血,在他莹白肤色的映衬下,糜艳至极。
他薄唇掀着淡弧,安静耐心地听着那边人污言秽语,脸上的情绪没有半点波澜。
在不被人察觉的角落,指尖抠进念珠的缝隙,檀木抵着柔软的甲床,绵软的指肉如同揉碎沉塘红莲,沁进绮丽的绯色。
忽然,他手里一空,再看时,手机已经到了檀淮舟手里。
檀淮舟毫不留情挂断电话,喋喋不休的叫骂霎时间哑了声。
走廊重新回归安静,落针可闻。
谢景霄转动念珠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双极淡的眸子平静地望向面前的男人,弯出好看的淡弧,
你这样会让我回不了家的。
一如既往的清淡矜雅,却又不乏委屈和埋怨。
她是谁?
檀淮舟见不得他这幅模样,更别说他顶着跟那人极相似的五官。
如若不是他刻入骨子里的儒雅随性,不喑世俗的气质,是记忆中不可能出现的,他甚至都会觉得那人还在这世上。
此刻,他那浅色的睫羽在在白炽光下变得几乎白色,似是挂着水珠,干净易碎到想揉碎在手心里,就连眼尾的胭脂红,也想伸手触碰。
难以言说的情感慢慢从尘封的记忆里逃逸,但迅速又被檀淮舟压制回去。
对不起。
沁了风雪的语调竟变得清透润泽。
我母亲。
谢景霄如实答,嘴角的笑弧愈加苦涩,低敛眼眸,视线缩在古檀佛珠的莲纹上,细白的指缓慢摩挲,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哑意,
我们的婚事,谢家很看重。
檀淮舟立马了然,他对自己婚姻不抱希望。檀谢两家从小定下的婚事,他自然也不会在意,即便阮家托付给檀家的阮言归传成自己养的情人,也懒得做任何解释。
但对谢家而言,近些年谢家一直在走下坡路,这场联姻无疑是他们攀上高枝的唯一途径,可谓是不能不看重。
先回我家吧,明日我同你一起回去。
可是阮先生看见会生气。
谢景霄从他手中接过手机,莹白的指尖不自觉用力锢住屏幕边缘按钮,屏幕亮起音量调节的图案后,手指下移,待屏幕全黑后,重新放回衣兜。
檀淮舟轻瞥他一眼,他垂眸摆弄手机,额前的碎发笼出一片阴影,将他的情绪尽数掩藏,像只无家可归的奶猫,警惕又小心翼翼。
他是我表弟,跟我不住一块。他下意识解释,语调变得柔软,阮言归住在老宅。
那就麻烦檀先生了。
上京的夜,浓黑似墨,一场冷雨的冲刷,晕作一副肆意斑驳的水墨画卷,旖旎绮丽。
独栋别墅外,黑色卡宴缓缓停下。
端坐的谢景霄捏着佛珠,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只漂亮不像话的手,修长且干净。
不知何时,檀淮舟已经撑开伞站在车外,微微弯身颔首,将冷彻的雨与静谧的月隔绝他们在身后。
到了。
冷冽低沉的嗓音似是催促,谢景霄将手刚覆上他掌心,就被他迅速握紧。
意料之外的温暖。
檀淮舟握紧他纤薄莹白的指,如同盘握二三月置于池中的瓷玉,轻薄的釉身透着寒意,稍一用力就会碎在掌心。
牵着他下了车,颔首就能嗅见若有若无的檀香,再望向他,对襟白衫的衣摆被雨水打湿,银丝绣的山河图清晰明了,皎色的月光映过他的侧脸,清冷透净得紧。
自己究竟是请回一位怎样的佛子。
雨水顺着伞面连成珠,化成线,黏连着滚落,打进月光下二人若即若离的影子里。
谢景霄的手被他攥紧在手心,两个人相依在伞下狭小的空间里,并肩走进庭院内。
一路无话。
灯亮时,弥漫在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才散开。
你去那边洗澡,里面有备用的洗漱用品。
闻言,谢景霄点点头,换上拖鞋,向着侧边的浴室走去。
再出来时,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二楼一间房的门缝透出亮光。
谢景霄裹紧宽大的浴袍,带着浑身的水气,慢慢向上挪动步子。
他的眼睛受过伤见不得太亮的光,但却在黑暗中看得很清楚,所以走这么段距离,对他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咚咚
微曲长指敲了敲门,但里面没有回应。
指尖刚搭上金属把手,还没来得及转动,门便从里面打开。
因为门的反作用力,谢景霄身形不稳,栽了进去。
湿润,绵软,温暖。
手上奇怪的触感,让他立马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