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平第二天在饭桌上才知道赵肆不在家过年,愣了一下,问道:“爷爷奶奶那边你不去了?”
赵肆皱了皱眉:“不去了,赚钱重要。”
赵平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囔:“赚钱赚钱,就差这几天了?”被吴永芳狠狠瞪了一眼,他立马闭了嘴,安静吃饭。
晚些的时候,吴永芳过来跟赵肆说:“你别管你爸,他就是嘴上硬,心里也想你呢,早都后悔了……”
“哦。”赵肆不接话。
吴永芳也不继续说了,凑近了些,小声问:“阿四啊,有中意的人吗?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呐。”
赵肆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摇头说没有。
吴永芳也没指望她会说有,自顾自地说:“你给我打的钱我都给你存着呢,留着你结婚的时候用。你也快二十五了,快了。”
赵肆皱眉:“给你用的,存着干什么。”
“傻姑娘,我们的钱够花,给你存着,这得听我的。”
“花了我还能挣,别对自己太抠,这么大年纪了也该享受享受了,别操那么多心。”
“这么大年纪了还享受什么呀,我不操心你谁操心你?”
赵肆不再跟她掰扯,这是观念上的不同,她总是说服不了吴永芳的。她转了个话头:“我给你买了个体检套餐,年后你去做掉。”
“花这钱干什么,都说了存起来存起来。”
“花都花了,退不了了,你就去吧,年后我让彤彤陪你去。”彤彤是赵肆的表妹,他们家也在湖县,关系要更亲近些。
“行,行,姑娘大了呀。”吴永芳笑得欣慰。
“体检报告记得发我。”
“就给我买啊?你爸呢?”
“我只管你。”
吴永芳又开始叹气:“你还在跟你爸赌气?多大人了?你爸又不是什么坏人。”
这么些年了,反反复复的还是这句话。赵肆最讨厌这句话,不是特别坏的人才最讨厌。
家里一切如常,没有人提过去那些事,就好像过去几年时光都不存在,好像她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好像她从来没有受过那些委屈咽下过那些气。可她实实在在地感觉到,自己在这个家里的痕迹变得很淡很淡,她像个客人一样在家里被优待,吴永芳小心地避开那些可能会引发矛盾的话题,一边私底下难得硬气地要求赵平少说话,一边向着赵肆说赵平的好。
吴永芳的眼里有浅浅的水光,里头是沉重的期待和恳求,她不会这样看别人,也不会把这样的目光对着赵平,她只对着赵肆,她在说什么呢,她在求什么呢。是什么话只能藏在行动里藏在眼睛里,却不能说出来呢。
赵肆都知道。
第47章
吴永芳嘴上说着这也别花那也别花,心里还是高兴的,藏也藏不住,赵平转头就知道了赵肆给她买体检的事,然后就开始闹别扭了。阴阳怪气的话一句接一句,吴永芳使劲瞪他也拦不住一点。
赵肆全当他不存在,什么话都当耳边风,她过了那个会被言语刺痛的年纪。她这才真的感觉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她现在看赵平只不过是个干瘦的小老头,色厉内荏地说些酸溜溜的怪话,却再没有半分能耐拿捏她。
她甚至觉得好笑,她感觉到赵平在讨好她,但又拉不下脸,别别扭扭地释放信号,但赵肆没有理会,她当做自己没看懂。这个时候她又觉得自己还是小孩了。
她妈妈拿期待的眼神看她,她的父亲试探着她的底线,遇到的街坊邻居也要说上一句你爸妈不容易,她看见听见所有人都在明里暗里要她低头,这样一切就会被粉饰得漂漂亮亮,可她不想。她回来是因为有牵挂,可这件事跟低头妥协不是画等号的。念想和拒绝可以同时存在,人不就是这样复杂的东西吗?
她沉默不言。她陪她妈妈做一切该做的事,让她妈妈开心,但不回应任何她不愿意回应的东西。妈妈也不提,也不问,她们只讲那些不相关的东西,问她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平日里吃什么,住什么样的地方,身体好吗,苦不苦累不累,给她做饭给她买喜欢吃的东西。她也只讲在外头遇到的有趣的事物,闭口不提苦和怨。她们都小心地维护着这样的平衡,维护着这样平和的表象,亲密却也疏离,赵肆知道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家终于变成了一团雾,远远看着梦幻迷离,一旦踏进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吸着她拉着她不让她离开,有什么东西裹着她,让她慢慢地喘不上气。痛吗,好像也不是,不再像年少时那样如刀片剐身痛得淌出血泪;舒适吗,自然也不可能,一点点的暖奢侈得要命,好像要拿所有珍贵的东西去换;非要说的话,或许只有麻木,像是一些慢性毒,不知不觉地就让你迟钝,然后再一点点吞噬你。
最后一个晚上,妈妈进了她的房间,看她收拾背包,什么都想给她带上,又被赵肆一样一样拿出来,她说不需要、用不上。吴永芳局促地站在床边,两只手攥在一起,搓一搓揉一揉,松开,又攥起,好半天终于问出来:“不能回家来吗?妈不图你赚多少钱的,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