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跟砚回重逢。但这一刻心底的喜悦不似作假,她摸摸自己的心口,或许这就是命运的馈赠。
黎砚回毫不犹豫地接了委委屈屈的一句:“我也从来不知道你在溪城……”
赵肆语塞,没有回复最后一份信件的是自己,现在哪有脸面来向砚回兴师问罪呢。
她们对视了一眼,噗嗤一下笑出来,别别扭扭的氛围一下就散了。
直到笑够了,黎砚回将那些迫切想知道的事情都坦然地问出了口:“你在溪城呆了多久?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
“六年了吧,念完职高之后没有念大专,一毕业就来了溪城打工了。打工嘛,有上顿没下顿的,什么都干过,也哪里都呆过,整个溪城东南西北都干过活。”赵肆的回答也坦然极了,对着砚回没有什么可遮掩的。这些年其实也没有一个人问过她都做了些什么,她自己也很少回顾。
最开始的时候手头拮据,仿佛有什么怪兽在后头撵,她拼了命地赚钱,下过工地,进过工厂,摆过摊,端过盘子,最忙的时候一天打五份工,她拼了命地往前跑,学着一个人生活学着一个人扛下苦和难,在这个繁华的城市里摸爬滚打。
慢慢地也就站稳了脚,吃过的亏教会她怎么跟人打交道,遭过的罪教会她怎么去争也教会她怎么低头,她开始变得游刃有余,乃至如鱼得水。她手头宽裕了些,见识更广了些,结识的人脉也更多了些,但她不敢停下来,也不敢回头,她早就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只能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往前跑。
前头是光是亮,但她不知道那里有什么,好像在穿越一条漫长的隧道。然后有一天,她冲出了黑暗,重见了天日,当她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亮,抬起头的时候,在光亮里冲她招手的,是砚回。
“六年啊。原来这六年,我们这么近……”黎砚回喃喃。
有多近?是不是哪一天在学校附近聚餐的时候就有过擦肩?是不是被同学叫去市中心逛街的时候就近在咫尺?是不是陪着导师去城南开会的时候差一点点就能打上照面?原来是这么的近啊。黎砚回从不觉得自己感性,却在这一刻有些想要落泪,为了什么,她不知道,是遗憾又或是庆幸?她也不知道。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头顶郁郁葱葱的枝叶。
赵肆也侧过了头。
这条路是主干道,道路两侧都是百年古木,树干粗壮,枝叶连天,如同两手相牵的巨人替她们遮挡夏日烈阳。偶有学生骑着自行车与她们擦肩而过,车铃叮叮当当。赵肆曾经对大学校园的想象大概就是这样了。但她从不敢幻想在这样的地方悠闲地与砚回漫步。不论哪一个,都是她不敢奢望的。
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各自整理自己的情绪。恰好在这个时候,她们走进了食堂,话题顺理成章地就转变了:“想吃什么?二食堂大部分窗口都蛮好吃的。”
“我不挑食的,都听你的,你比较熟悉嘛。”
“……那……去那边小炒的窗口点几个炒菜吧?”
“好啊。”
“……油爆虾?吃吗?行,点一个……糖醋里脊吃吗?我记得你爱吃,还喜欢吗?也来一个……鱼香肉丝?空心菜?油麦菜?……汤也可以有一个,鱼汤好吗……”
“……够了够了,两三个菜够了,我们才两个人,别浪费。”
“那就这样三菜一汤吧……”
“……你平时也吃这么好吗?”
“怎么会,平时就窗口打两个菜随便吃了,一般来说,哪个队排的人少我去哪边。”
“……人少不就说明不好吃吗?”
“也是相对的啦,普通打饭的窗口通常没有特色菜排队的人多,所以我吃那个最多。”
……
黎砚回感觉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说那么多话了,从食堂说到作业又说到项目又转回早餐,滔滔不绝,一直说到喉咙发干,才回过神。她猛然顿住,紧张地瞥了一眼赵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