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相差太多了。如果说太阳升起时他是一片薄薄的云彩,虽然有着优美的形状,但彩云易散的忧郁始终缠绕在周身。
他看起来透明而易碎,来去无期,似乎无力承载那些对他来说过去沉重的阳光和尘土,以及从遥远的地方追过来的期待。
但到了太阳落山之后,夜幕全然占领这个世界时,许书梵在祁深阁面前,总会露出不一样的一面。他的眼睛像湖泊,他的喘息像风声,他的身体像宏大的宇宙,闪烁着细碎的星屑,接纳,承载,包容。
祁深阁上学时国文课一直得最优的一档成绩,但他永远没办法描述自己在看见许书梵时心中的感受。
那样的情绪汹涌到几乎要突破躯壳的容器,它们化作一阵五颜六色的雾气,从祁深阁的眼睛里钻出来,有一半融化成身边的空气升温,有一半钻进许书梵的身体,让他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滚烫发热。
在那些时刻里,许书梵是有温度的。
第二天醒来时的时刻用日上三竿来形容都未免有些委婉,总之窗帘因为凌晨两人清理完后都已经是筋疲力尽而忘记了拉好,将近十个小时以后在睡梦中隐约感受到白天的存在时,太阳已经沿着自己每日既定的轨迹升到了最高处。
许书梵先于祁深阁几分钟醒来,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时第一反应是感到有些呼吸困难。
等到彻底清醒过来时回头一看,才发现祁深阁的胳膊像是一旦缠上什么就再也不会放手的藤蔓一般紧紧束缚着他的腰,恨不得连一丁点缝隙都不给他留下。
许书梵忍了几分钟,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微微翻身动了动。这动作牵动了祁深阁的胳膊,让他也在下一秒突然睁开了眼睛,
两人四目相对,两双眼睛之间极近的距离弥漫着在炽烈阳光之下几乎无所遁形的尘土。
大概是窗户也没关好,此时祁深阁感到自己嘴唇上有淡淡的咸味,但他没管,只是看着许书梵,很久以后凑上前,碰了碰他的鼻尖:
“早安。”
“早安。”许书梵用同样带着些疲惫和餍足的的气声回答他,然后浑身都没什么力气地动了动,将祁设阁的胳膊费力掀下去,在柔软但稍显凌乱的酒店床铺上坐直了身体。
祁深阁也跟着他坐起来,眯着眼睛看向窗外。此刻虽然气温很高,但由于紫外线丰盛得有些过分,所以很受一些审美标准与亚洲人不同的西方游客青睐。
沙滩上的人似乎不少,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够听见从其间传出的欢声笑语,模糊的,混在带着阳光味道的海风之中。
这是很平和也很美好的一天。
于是祁深阁十分满足地翻了个身,重新把自己拱入许书梵怀里,在他脖子旁边坏心眼地用气声:“让我想想,今天下午本来的计划是什么?”
许书梵垂眼望向他,舔了舔自己因为轻微脱水而干燥起皮的嘴唇。
“潜水。”他轻声提醒。
祁深阁不是极限运动的爱好者,许书梵有这样一副孱弱的身体做拖累,更不必说。
但两人之间一直都有一个不必严明的共识,那就是他们之所以选择在一起,意义并不在于循规蹈矩地去重复自己原本既定轨道上的人生,而是要在对方给予的特殊勇气之下,朝着生命的旷野狂奔而去,感受耳边呼啸的风声。
所以,自然而然地,当两人决定将这次旅行的目的地定为冲绳这个被蔚蓝海水包裹起来的岛屿城市,在全世界范围内都颇负盛名的潜水自然就成为了旅行计划的不二选择。
许书梵低头有些联系地用嘴唇碰了碰祁深阁发顶,没说什么,只道:“那还不起床么?我记得这附近潜水体验馆的所有项目都只在日落之前开放吧。”
祁深阁这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爬起来,在床上有些矜持地伸了个懒腰。“规矩真多,知不知道有一个道理叫顾客就是上帝?难道他们就没有考虑过会有客人春宵苦短日高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