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他抬了抬下巴,开口问道。时安这个名字是从他口中得知的,孙二也不在意真假。
男子缓缓睁开了眼,散漫的目光看向他,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接话。
孙二兀自道:“小爷我呢,为了医治你费了不少钱,你如今身子好了,也该回报一二是吧?”
那人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旋即又闭上双目,似是睡着了一般。
这一眼打来,孙二心底难免发怵。他还记得一个多月前,这人醒来不久后便说要走,他哪里肯,便就出手阻拦。谁知这人身负重伤,竟也三两下就将他打倒在地,最后孙二叫来了同村的几个男子,才将他制住。
自这之后,孙二不敢大意,从村中大夫那买来了些松筋软骨的迷药,隔几日便混在他饮食中让他喝下,他也就没了反抗的力气。
孙二沉着一口气,壮着胆子靠近,在他耳边恶狠狠道:“这些大户人家最讨厌没规矩的,待会你给我老实点儿,否则你这条命小爷我敢救,自然也敢杀。”
这番威胁的话说完,对方总算又睁开了眼,幽黑的双眸直视他,而后开口:“杀了我,你一文钱都拿不到,所有心思不就白费了。”
“你!”孙二扬手便想给他一巴掌,但念及他卖的就是这张脸,留了痕迹可不妥,遂又生生忍了下来。
虽然被喂了药,他看上去乖顺了不少,可那眼神极具侵略性,任是谁家的主子都不会喜欢。孙二再三思虑,最后从车里找出一段三只宽的黑布,蒙在了他眼上。
做完这些,他重回马车前头,驾着车继续往越州城里走。
易府。
章盈因米铺之事,在越州扎稳了脚跟,府里也跟着热闹了起来,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准备过节。
下过几场雪,院里堆积着厚厚一层,放眼望去满是银白。碧桃合上窗子,愁道:“这南边的冬日怎就比上京还要难熬,又湿又冷,娘子可得多穿些。”
章盈系好披风,不甚在意道:“多数时候都在屋里,也冻不着。走吧,婉娘还在等着咱们呢。”
俞婉性情直率,数月来,两人间关系也亲近不少。因俞婉是孤身一人,章盈也常常独自在家,所以偶尔会去她家做客。
“好。”
外面还下着雪,两人撑着一把伞,出门去了袁府。
两家相隔不远,走路也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守在袁府门口的下人引着人往里走,嘴上歉意道:“夫人不巧正在忙,还请易夫人先去屋里喝口热茶,稍等片刻。”
章盈温和一笑,“不碍事。”她边走边随意问道:“都这时候了,婉娘还在忙些什么?”
“左不过是府里的杂事,要添置几个奴仆。”
章盈讶然,“这样的事,也要夫人亲自过问?”
带路的下人神色不自在道:“是。”
章盈不再多问,跟着他继续朝厢房走。
迈入后院,俞婉妩媚的嗓音便传到了章盈耳中:“这模样倒是不错,只是我看他身子似乎不大好。”
院里站着几人,俞婉站在一道挺拔的身影前,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后,对一旁的另一男子不满道。
男子赔笑解释道:“夫人误会了,是因他有时不受驯,我担心他冒犯夫人,所以给喂了些药。往后夫人命人好好调|教,等他听话后断了药即可。”
俞婉轻笑道:“那倒不必,有些小性子倒也新鲜。”
相处这么些时日,章盈对俞婉也有所了解。她守着袁家偌大的家业,虽未再嫁,可也在府里养了不少俊美的男子消遣。从这三言两语听来,她这回添置的奴仆也是为此了,难怪方才带路的下人会是那副神态。
她不做声地接着往前走,忽而听见俞婉扬声叫她:“钰妹妹。”
章盈停下脚步,换了个方向朝她走去。
雪天难行,故而章盈走路时一直留意脚下,直至几步之遥,她才抬眼看向他们。目光扫过立在俞婉对面的男子时,一声“婉姐姐”还没出口,章盈便觉雷轰电掣一般,瞳孔骤然紧缩。
他被黑带蒙住了双眼,挺拔的鼻梁下,薄唇微抿,露出些许不悦之色。
只一眼,章盈便认出了他是谁。
数九寒天的雪仿佛透过厚厚的衣物,裹挟着彻骨的冷意,尽数落在了她肌肤上。她浑身冰凉,披风下的身躯不自觉地颤抖,胸腔内短暂停滞过后,又不可抑制地迅疾跃动起来。
宋长晏,他怎么会在这里···
章盈指尖陷入掌心,垂眼收回视线,迫使自己镇静下来。她不知他这一路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决计不会是顺遂的,否则也不会这般境地。此刻率然表露与他相识,难保不会引人疑心,招来祸端。
俞婉目光掠过章盈低下了侧颜,挥手让管事带着所有人下去,将钱给了人留下。
吩咐完,她拉着章盈的手进屋,模棱两可道:“快到除夕了,府里人手不够,我这才挑了几个看得上眼的,免得到时候忙不过来。”
章盈神色如常道:“婉姐姐操劳,是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