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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 2)

么书她已经忘了,裴清璋的姿势是那样娴静,一动不动,只是偶尔翻动一下书页,偶尔轻轻叹一口气,笑一下,秋风吹落了黄叶,也吹动裴清璋的发丝。

如果时光倒流,她应该不要出声,先欣赏一阵,让那一刻变成永恒。

在那时,是她喊了一声,轻快的,敞亮的,高兴的,清璋!

那时候和人家还没有后来那么熟,就这样喊人家。

然后裴清璋抬起头来,望着她,笑了一下。

也许那不是笑,也许那只是嘴角轻轻地抬高一点,也许只是礼貌地回应——她早知道裴清璋比她礼貌得多,人家才是大家闺秀——但她就是宁愿认为那是微笑,那是裴清璋留给她的微笑。

她慢慢走着,脑海里漫无边际地想着,也许哪一天真的应该去找一找,哪怕找不到裴清璋,找到她们曾经一起看过的东西也好。看到王小亭的照片之后,除了愤怒,她当然也挂记在沪的亲友,于是劈里啪啦不计代价地给家里发电报,一天三封加急,好像巴不得马上有个回音一样。也就是那时候,她才发现,自己除了挂念家里人,竟然还挂念裴清璋。

没道理吗?毕竟她们是在一起经历了上一次的战火的。

有道理吗?来美国几年了从来也没给裴清璋写过一封信。

这世上有道理又没道理、没道理又有道理的事也不多。

也许自己也是从那时候开始……

前方是个分岔路,她抬起头,左右看看准备选一天走。突然在左边,看见一个带着红色毛呢贝雷帽的身影,坐在左边岔路的长椅上,低着头在看书。

是吗?不是吗?会是吗?为什么是?

她想了很多,绕了很多圈,直到认出那顶帽子。

是。

于是她往前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停下,站在那里,像是站在一种永恒之中。

她在香港下船时的感觉都没有这强烈。可激动之下,还别有一种平静,像是潮水,一浪一浪地涌上来。

“清璋?”她轻轻唤了一声,害怕惊醒自己的梦。

那身影动了动,接着僵硬,接着缓缓转过头来。

裴清璋从公董局那里出来,趁着天气好又难得休息半天,这才到公园来看书。书是《猫打球商店》,公园是离家近的安全的法国公园。她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晒得到太阳又不刺眼,而且还是梧桐树下。

她经常这样干,这是她为数不多的消遣。今天唯一例外的,是戴上了那顶红色毛呢帽子。自从那天在衣柜里把它翻出来,一直就没有合适的天气戴。不是太热,就是下雨。今天难得好天气,她想出来散散,戴着这顶帽子出来散散。

这帽子总是在她的心头萦绕,已经变成了一种痴迷,似有若无地总与她生活中的什么东西有点关联。比如这几天,母亲不知道从哪位牌友那里得了一个可以介绍的男士,又让她去相亲。可似乎母亲也不大上心,原因是否是觉得这位男士有什么问题,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母亲不大喜欢男女相亲去电影院是实——母亲那样老派,不放心孤男寡女相处于旁人公正的目光看不见的地方,而那位男士估计的确建议去电影院,不然母亲也不会去买一本电影周刊来看。

母亲看了这部电影的介绍,不好之上更加不好,遂又叫她不要去了。母亲既然不强迫,她也就应了,趁机把那本杂志拿来看了——本着凡事不亏的原则。她对这些东西兴趣不大,觉得明星与花边新闻离自己也很遥远。周刊上的文章也良莠不齐,有的实在捕风捉影,窥私得病态,即便假装成了影评,也流露出下作。

直到她看见一篇文章,还算不错,甚至有股可亲可爱的调皮劲儿。读完了意犹未尽,去看作者何人,那里赫然印着三个大字,汤玉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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