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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前脚刚走出秦府,后脚秦三娘便派人来前堂来邀秦山岳去暖香阁喝茶,想来是为了打探秦山岳为什么发这通风,但是那丫鬟到了门口,连门都没进去,直接被门口的私兵给拦了。
丫鬟远远地从门外看过去,只看见秦山岳坐在堂前的身影。
堂前里只有一盏烛灯,灯火虽旺盛,但也不够照亮整个前堂,只能照亮雕栏木窗的那一半,将军的坐姿如往常一般挺拔,刀背一般直绷绷的。
她从外面往里面看的时候,就看见烛灯在将军的侧颜与发鬓上印出一道昏黄的光线,灯火在将军的身上摇晃,将军独自一人端坐堂前,手里拿着几张被撕碎了的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四下寂静无人,只有野风呼啸,莫名的显出一股子寂寥来。
门口的私兵不让进,丫鬟没得将军的回应,没办法回去跟秦三娘交代,秦三娘脾气爆,近日养病又心气不顺,总是打骂丫鬟,她若是办不好这件事,回去了肯定也是要挨打的,所以丫鬟哪怕在门口吹着冷风也不肯走,发誓要等到秦山岳出来,将秦山岳请去暖香阁。
但秦山岳却不肯出来。
他像是被封印在了前堂那片摇晃的昏黄烛火中一样,连身上那一丝人气儿都跟着沉甸甸的压下去,坐在原处,动都不曾动一下。
丫鬟在外面冷的直跺脚,偶尔抬眸看过去,只觉得眼熟,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将军现在是什么样子,她以前有个远房表姐,死了儿子,便是将军此时的模样。
不动不笑,不言不语,坐在光与暗的剪影中,像是骤然被抽走了七情六欲,只剩下一个空壳留在那儿。
丫鬟在门外等了半个晚上,实在是熬不住了,回了暖香阁,秦三娘也早都睡了,丫鬟便也跟着睡了。
临睡之前,丫鬟还在想,将军会出来吗?
将军没出来。
他在堂前捧着那四张纸,独自一人在暗夜中回想着过去的事情。
他醒过来的太过匆忙,一醒过来,便是大婚时候,前世的事情给了他太多的冲击,他一时情急,并没有去看场合,而是胡乱出招,在端亲王府门口折腾了一通。
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疯狗,碰上什么人都要咬上一口。
他胸口的憋闷与悔恨没有得到半点缓解,反而越演越烈,他已经两辈子没有和白青柠好好地坐在一起说过话了,他好想见一见白青柠。
思念犹如排山倒海,在夜色中呼啸而过,他静默的端坐于此,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经历了一场浩劫,抽筋拔骨,却连一声痛都喊不出,撕心裂肺,却只能徒增笑料。
他已经走到了绝境,上辈子的罪孽狠狠地压在他的身上,他周身的骨血都凝住了,一肚子的歉意都想掏出来与白青柠说,他可以跪在地上去求白青柠回头,可是青柠不肯见他。
秦山岳的手指拨弄着手里的请帖,脑海里却浮现出了白青柠的眉眼。
他已很久没有见到青柠和他笑了,但是过去的那些画面却一直在脑海中回荡,他突然开始思念当初,他与白青柠两人在莲院中生活的日子。
越想心口越疼,秦山岳挺直的脊梁终于弯下去,他两只手捧着那被撕裂的拜帖,缓缓地低下头去,将脸贴在了那冰冷的、绘着花纹的纸张上。
他妄图从纸张上嗅到白青柠的一点香气,但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闻到冰冷的血腥气,从上辈子浸染而来,将他这两辈子都浸泡的满身罪责。
前生孽,今生债。
秦山岳便在前堂这样枯坐了一夜。
那夜的京城又落了雪,大雪纷飞间,盖住了所有是非,只剩下一片苍茫茫的白,将世间万物都点成了纯白。
待到天将破晓,大概卯时时分,堂前又传来了一阵喧闹声,门口的私兵听了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向里面通报,而这时候,秦山岳已经从堂前走了出来,声线嘶哑的不成调,问道:“怎么?”
私兵低着头,恭敬道:“焚书院那边闹出了些动静,夫人要往外跑,被两个私兵拦住了,受了伤,昏迷过去了。”
秦山岳的私兵可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真的动起手来,一时不察,打晕赵红珠很正常。
私兵说到这里时,有些不安的抬眸小心的觑了一眼秦山岳。
虽说不知道秦山岳昨天为什么要把赵红珠关起来,但是那是夫人啊,是堂堂夫人,被他们打晕了,恐怕将军会怪罪。
但是他抬起头的时候,却只看见了一张冷漠的脸。
“不用管。”秦山岳道:“从今日起,焚书院不再供炭火,没有吃食便叫她自己做,没有水就让她自己打,她生病了也不准请药娘。”
上辈子白青柠在秦家老宅里过的是什么日子,这辈子秦山岳就要赵红珠在这后宅中过什么日子。
说完,秦山岳转身离开,身后的私兵与丫鬟都是一脸诧异的模样,互相讷讷看了两眼,又匆匆都转身离去。
将军下了令,他们只能执行。
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