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如此近的距离里,如果强行用灵力反制,肯定会伤到师妹。所以我只得一动不动地被半吊在空中,呼吸困难无法言语,唯能垂眸去寻她的眼睛。
她眼通红、含了泪,却努力瞪着我一眨不眨,似乎想要借此忍住眼泪。
为什么会如此愤怒、甚至于想要哭泣呢?
“为什么?”也许是我眼中的疑问太过明显,师妹自嘲般地笑了一下,转开视线喃喃自语道,“是啊,为什么呢?”
“为什么是她…她有什么不同?”
这是在问任千秋?我想摇头——任千秋并没有什么不同,硬要说的话,只是她正好在那个时刻出现在那里,又正好是个可靠的人。
但我尚未能动作,师妹又说了下去,“任千秋、任千秋,呵、你才认识她多久!何以她行、别人便不行?何以你宁可如此地、如此地想着她…也、也不肯来找我!”
我浑身一凛,急急又去寻她视线,她双眼怒目直对上我,眼泪却满溢到从眼眶滑落出来。
原来如此。我任凭视线游移,无处安放地落在虚空中的某处。
原来是我错了。在那一瞬间我才确定,目的固然重要,但手段才是道法本身。
就像服下毒药是我的选择,就像师妹——不会是。
因为——我何其愚笨!——此时此刻我才终于看清冻结于那愤怒之内的东西。是悲伤、是嫉妒、是不甘——
是情。
是超出同门姐妹间应有情谊的情,是胜过至交挚友间诚挚情谊的情。
这情是何时何地生长起来的?我竟从未意识到。
师妹说得对,任千秋是不同的——她与我初识,不会有情;初识即听我讲明道之所在,不会有所期待。
可师妹处处相反。我如何能够挣开她却不伤到她?
于是室内陷入一种难堪的沉默。我无法动弹,师妹也不言语。我闭上眼睛,我们甚至连对视都不再有,唯有低沉的喘息、和压在我颈上的手臂的轻微颤抖,显示着她并不平静的心绪。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突然一松,无论是灵力还是身体上的威压都瞬间消失,我一下跌在地上——却是师妹昏过去了。
我顾不上忽然恢复的呼吸带来的剧烈咳喘,伸手去拉师妹,却意外发现她灵力几乎耗尽。怎么会这样?方才制住我不应该耗费多少灵力才是…我正思考着,房间内悬着的风铃却突然响了起来。
师父来了!
这风铃同我在长阳峰上布下的阵法是相连的。阵法原意是用来防御,但长阳峰位于云海深处,何来什么敌人,我便留了捷径给常来探访的几位师弟师妹,是以他们总是绕开阵法,如同师妹今日一样,只管上来便是。唯有师父,每次还是会从阵法中通过,大约将此作为考校的一种。
此番布的是迷踪阵,希望能拖住师父一会。
我将师妹扶起,渡了些许灵力过去。可如今灵力宝贵,我也不敢放肆使用,只得将还未清醒的人安置于床上,又整理了服饰,确保身上没有什么可疑痕迹,方才至院中凉亭里等候师父。
先前在屋中不察,此刻出得门来才发现空气潮湿黑云压顶,一幅山雨欲来之景。原本想要驱散云雨也很简单,但如今却不可为此虚耗灵力,只能作罢。约莫又等了几息,师父才飘然而至。他见了我微微颔首,说今次的阵法设得不错。
我有些讶异,师父甚少如此直接地夸奖别人。不过师父来得比我预计的慢一些,想必是迷踪阵真的有效,于是便心安理得地受了下来。
师父说话向来没有寒暄,此刻亦是如此,于亭中坐下便道,“此番前来,是有个任务要你下山。”
说着,掏出一封信给我。
“许州附近似是有妖物作祟,连日来伤人数起。写信之人乃我先前游历时的旧识,于情于理本该为师亲自前去,但前日里修行时悟出一道,今日起需闭关探索,此事你便替我去处理罢。”
我接过信。确实如师父所说,信中言辞急切诚恳,我原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此刻更是只能应下来,“是。”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吧。
我正想着,身后忽地传来一道低沉女声,道“参见师伯”。
“柳师侄也在此?”
“是,”师妹行罢一礼,直起身来,“先前与大师姐于屋内论道,原本无意叨扰师伯,只是方才听见有妖物作祟,向晴不才,亦想要斩妖除魔,愿助大师姐一臂之力!”
山风中师妹衣襟乱舞,豆大的雨点开始砸下来,她直直看着师父,一丝目光也没分给我。我知道师妹此时是为了帮我,这也许是现下最好的解决办法,但我又不愿在知晓师妹心意后如此轻易接受对方的好意。在等待师父回答的那一个瞬间里,我内心一片混乱。
雨开始变大,劈头盖脸地打下来,空气中除了潮湿和泥土的气息以外,还多了种淡淡的腥气。像是血。
“亦无不可,”师父回答说。他掸掉溅在衣服上的水珠,又道,“只不过你的事还需你师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