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辈们都不信他会当秃驴,毕竟他美,还从小爱美。
这是满皇城百姓统一的认知。
行过冠礼的小郡王稀罕一切繁花艳色,穿一身绯色牡丹流云暗纹的外袍,素白柔绢的里衣也要瑞草暗纹做襟,金钩腰封下挂着如意吉祥香袋,金丝银线编织成的丝绦挂着水色剔透的玉佩,坠着双扣玉环,长长的流苏穗子尾巴上都是一粒粒圆润的珊瑚珠。
连靴子都少穿暗色,灼灼艳艳地缀满了异鸟山石。
牵着马缰的瘦高少年从城中石板路上走过,连握着粗砺缰绳的瘦长手指都透着风流。
偏偏从未听说过他的风流韵事,既不同人寻欢作乐,也不曾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之事更是闻所未闻。
即便是赵家嫡亲命短多灾,也有很多女子想要嫁给他。
总之,被逼亲逼到准备当秃驴的小郡王,放出话后,先被迫体会了一个月的素食大礼。
青菜芽菜菘菜韭菜豆腐,连吃了整月,他还要每日练武,还要奔波办事,身体受不住,就半夜抽筋抽醒了。
被老头赶出房门的伊珏转头去灶房干饭。
“你娶亲也无妨,皮囊至多不过百年。”白玉山说。
他说归说,但刻意封闭了感应,欲盖弥彰的模样让伊珏胃口大开,冷碟凉点也吃成珍馐。
值夜的厨子看他冷羹剩饭地往嘴里扒拉,一边忙着热菜一边都要急哭出来。
“别急。”伊珏安慰自家灶房师傅:“你做你的,我先垫垫。”
脑子里还要回应白玉山的话:“然后我那石头精漫长的皮囊,就要守活寡一生了。”
白玉山替自己辩解:“我也没那么小气。”
伊珏说:“你信吗?”
鬼都不信。
如果上辈子的赵景铄对沈珏的喜爱有十分那么多,其中必然有一分,是因为狼妖忠贞秉性。
世上本就没那么多理所应当,一时喜慕不过是恰逢其会,真正爱意是点点滴滴优长之处积攒出的蜜水,又用光阴酝酿成一坛迷魂酒。
可惜老之将至,劲方上头,时不待,意不平。
“你真会为不娶妻当秃子么?”
伊珏想也不想地回:“我能为不娶妻剃光头,也愿意粗衣草鞋过一生,但我要做酒肉和尚。”
说完接过厨子递来的撒了冰块的鸡汤面,恶狠狠嗦了口温度适宜的鸡汤,恨恨道:“起码个子长完之前要做酒肉和尚。”
白玉山闻言便从心地道:“说到做到,不许娶亲。”
反正他小气又矫情,总是索取大于赠予,唯一大方一回便是留旨放狼妖自由,还又恨又嫉想他未来妻妾成群儿孙绕膝,恶念横生处,让狼妖殉葬的念头都起过。
又舍不得,又怕相伴这一生,以最难堪的面目落幕。
伊珏嗦完鸡汤面,八分饱,便谢了厨子回屋。
漱完口躺在床上摸着被荤油滋润的饱足的胃,叹息道:“别瞎想,不管嫁还是娶只你一个。”
大不了郡王不做去当和尚,反正赵家也有先例,有个昙薮。
这才叫王朝命长,什么怪事都若寻常。
真要做和尚,他舅少了个吃苦耐劳还不用担心歪心眼的牛马,不知会有多懊悔。
“你不成婚不生子,会命长。”白玉山说。
无后意味着他权势再重也不过百年,更不会因为小家,为后代争家产。
家产说大很大,说小也就是把椅子,他不争便荣贵一生。
“牛马一生。”伊珏纠正。
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笑的正欢,白玉山突然道:“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想过让你殉葬。”
伊珏说:“我父亲还活着呢,不会殉你的,除非你派出‘执灯’。”
白玉山知道他有多孝顺,便改口:“如果他不在呢?”
“你的棺椁那么大,我会进去抢你的头枕。”
狼妖蠢笨,在他面前常是手脚快过大脑,所以不明白心意也不打紧,反正他的枕畔只躺过一个人,很是不介意在棺材里继续抢一个头枕。
白玉山缄默片刻,忽地道:“我想从你脑子里出来了。”
“作甚?”
“抢你头枕。”
“……可别招我。我现在是个缺乏营养的少年人。”
白玉山哼笑一声,果然不招惹他了。
瘦成竹竿的少年人半夜吃了碗鸡汤面,第二天就被叫进宫。
进宫前他便知大事不妙,四处询问长平踪迹,想给自己拉起母爱如山挡个灾,发现长平早就被支出了城,只好叹息一声,自己进了宫。
太后,皇后和皇帝,宫中三巨头坐在上首,等着他解释成亲和出家的事——赵家嫡系血脉凋敝成这样,还有人敢不开枝散叶,真真是大逆不道,任意妄为。
白玉山曾说赵家君王不拿自己当人,虽然也没说清他们究竟拿自己当六道轮回里的哪一道,但想也明白,启朝延绵这么多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