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总是富裕,但总是快乐且安心的,所以他可以在冬天肆无忌惮地把手指伸入冰冷的溪流,因为他知道在这之后贺闻会将他冰冷的双手放在自己温热的怀中。
除了父亲与丈夫的角色,贺闻生前是个科学家,他的身份,他的尊严也决不允许自己死后被赤身裸体地放在培养皿中,做成标本供人展览。
贺硝难以想象贺闻在手术台上作为奥林匹克h7系列第一只小白鼠是何等挣扎,但是现在,他一定要带贺闻离开这里。
“你带不走他。”林熄注视着他,平静道。
镇定剂与贺硝的身体在拉锯,他被注射药剂周围的肌肉很乏力,但他的大脑尚没有被镇定剂入侵,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可以!”
“你让我试试。”贺硝说,他在林熄脚下挣扎:“你让我试试!”
子弹铺天盖地地砸在展示厅的隔离屏障上,雇佣兵们已经锁定了他们的位置,展厅外警铃声响彻整个储存区,在离子弹的重击下准入屏障很快出现裂痕。
又是一声闷响,元素弹在展厅外爆炸,展厅内的地面随之震动,林熄踩紧了他,神色冷漠的近乎残忍:
“我说了,你带不走他。”
血液飞溅,贺硝拔出了掌心的匕首,翻身而起,在极端的暴怒下他的身体再一次得到进化,虹膜低估了他的速度,林熄猝不及防地被贺硝掐住喉咙。
贺硝掐着他站起身,离开了白刃的掌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怒视着林熄,几乎已经失去全部理智,将林熄举起来,压在培养皿的曲面玻璃上。
“如果你以后还想回到神州……”贺硝收紧了掌心,林熄的发声艰难,握住他的手腕,用尽全力却无济于事,他有些费力地吐出几个音节:“如果你还想见到相柳。”
听到“相柳”,贺硝愣了一瞬,在这空隙,林熄奋力挣扎,却被回过神来的贺硝甩在中控台上,贺硝抽出腰间的短刀,虹膜发出了警报,刀尖刺入目镜半寸,猛然悬停。
目镜下,一双眼睛平静的注视着他,这双眼睛几乎没什么情感,眼底只有寸草不生的荒芜,红痣落在贺硝眼中,从他的瞳孔中反射出来。
那是林熄的眼睛。
目镜在刀尖下出现裂痕,拟皮面具随之损毁,林熄注视着他,说:
“任务还没完成。”
贺硝抛掉了刀,怒气却没有消弭,他依旧卡着林熄的喉咙,仿佛捏着一只脆弱的猫,林熄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连白环都在打斗中掉落,贺硝知道只要自己想,他就能轻而易举地杀死林熄。
但他没这么做,嘴角勾出一点嘲讽的弧度,令他狰狞的面目看起来疯狂,几乎没有理智:
“什么任务,为林简海找图纸?凭什么,你可以以相柳为条件,让我拿命给林简海找图纸,我就不能带走我爸。”
“为什么?”他质问林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嘲弄:“因为我们是劣等基因,林简海是优等基因,对吧?”
林熄瞳孔骤缩一瞬,心中猛地跳了一下。
贺硝说的是实话,作为神州的超特权阶级,他也理所应当,甚至必须这么想。他们暧昧关系带来仅有的一点变化,就是比起从前纯粹的恨,他们现在能够准确地站在对方的立场上刻薄地相互讽刺,这在某种方面也算彼此了解。
但不知为什么,他莫名觉得贺硝说的不对,他不知道哪里不对,只是感觉胸口隐隐作痛,好像罕见的、从没有露出过的一点点鲜活的颜色被人狠狠刺中了。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竟然卡壳了。
二人陷入猝不及防的寂静,门外传来巨响,准入屏障终于彻底碎裂,雇佣兵们撞在了展厅大门上。
大门摇摇晃晃,展厅中灯光闪烁不定,“啪嗒”一声轻响,贺硝头顶的灯带灭掉了,林熄的眼睛隐没在黑暗中,收起了那一点可怜可笑的鲜活。
他张了张唇,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注视着贺硝,然后以一种平静地可怕的语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