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拉玛什图手中保护住了孕妇和婴儿以及这个可怜的修道院,如果最后这间修道院又毁于帕祖祖之手,那他下了地狱都不会原谅自己。
康斯坦丁费力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他颤抖着手努力将打火机放在掌心,然后毫不犹豫地摁了下去。当火苗灼烧到他手掌的时候,他终于在那股钻心的疼痛中清醒了过来。
帕祖祖的声音在他灵魂深处怒吼,用极尽肮脏的语言来咒骂他,攻击他。
听久了,康斯坦丁反而觉得这声音还挺提神的,他甚至还想骂回去,吵得越凶他就越精神。他和帕祖祖这会儿已经分别诅咒完对方的上上下下十几代,康斯坦丁丰富的利物浦脏话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他一边继续骂一边努力想站起来,但腿部颤抖的肌肉已经不支持他这样做了,更糟糕的是,他的肺癌好像又发作了。
是的,对康斯坦丁来说,这个世界没有最糟,只有更糟。他除了要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恶魔和怪物之外,还要面对人类的生老病死。
作为一个从17岁开始就每天至少30根烟,打火机每天只用一次,剩下的烟全用烟屁股来续的老烟鬼,他到现在才患上肺癌,简直是个奇迹。
康斯坦丁猛地咳嗽起来,然后喷出一大口血。他清晰地看见那滩污血中夹着几块内脏的碎片。
他的呼吸像破风箱一样呼哧呼哧费力至极,就好像他刚刚咳的那几下把自己的灵魂都一块儿咳出来了。
哗——哗啦——
由远及近。
康斯坦丁后背突然冒起一层冷汗,他恍惚听见耳边似乎又传来了有人涉水而行的声音。
但这不可能,怎么还会有人来这里?
安玛丽弗林和查斯恐怕都以为他已经被拉玛什图杀死,短期内应该不会出现在这里。
那么来的人究竟是谁呢?
康斯坦丁浸没在污水中的手感受到水面传来的波动,寒冷至极的感觉从他身侧传来,好像冬天瞬间降临。
哗啦啦的水声在他身边停下,只剩下水面的余波拍在污水管道内壁后反复回荡的声音。
哗——哗啦——
康斯坦丁体内的帕祖祖也突然噤声。
康斯坦丁完全不敢抬头去看。
一股熟悉的、令人陷入疯狂的恐惧感从灵魂深处传来,康斯坦丁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前的精神病院里。
难以理解的巨大触手和黏液紧紧包裹着他的感官,无法形容的诡异生物铺天盖地。巨大的肉翅长在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层层叠叠长满眼睛的触手像是纠缠蠕动的群蛇。那些绿色的眼睛正齐刷刷地看着他,里面流露出他无法理解的神色。
康斯坦丁感觉头脑快要爆炸了,过量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给他一个几乎快要被撑爆的脑子。
有人在他耳边悠悠叹了口气。
那人——又或者那怪物弯下腰,柔软的触感攀上康斯坦丁的腹部,然后是他的四肢。
他被那些柔软的触手轻柔又不容反抗地抬了起来,像人偶一样被固定在墙上。触手紧紧缠绕着他的身体,一圈又一圈。触手尖在他的手腕和脚踝上轻轻蠕动着,脖子上的那条勒得他快喘不过气了。
冰冷的触手轻柔地抚摸着他腹部的伤口附近,然后猝不及防地探进了他伤口深处。
康斯坦丁疼得倒抽一口气。
他听见一道熟悉的,但是似乎更加成熟的声音在他耳边有些戏谑地说道:“哎呀,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我的小约翰。”
恍惚之中,康斯坦丁看见了一个人影缓缓出现在那些触手中。
那个高大的男人披散着长长的黑色卷发,绿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诡异的光,然而康斯坦丁却完全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他在这个狭小的管道里有些委屈地微微躬着身体,慢慢靠近康斯坦丁,凑在他耳边说道:“……真傻呀,为什么不早点呼唤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