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尚未降临,街边爆竹声四起,街市上空烟花争相绽放。
孩童们小心地点燃鞭炮引线,嬉笑着、欢呼着,就赶紧跑走了,街头巷尾都回荡着喧闹声。
商贩们早早收拾完摊子赶回家去,三俩家酒楼前几日起便闭店歇息。
花念驾着马车回府,江宴池在车内说着侯府年关清算。
“这个月的月钱已全数发完,回家过年的也提前给好压岁钱了。宝顺跟我告假说家中老母年迈,要等年后再回来,兰英今年不回去了,说怕被家里催婚,书云今年也留在府里……”
戚暮山浅啜着热茶倾听,临到末了,忽然问道:“你今年也不打算回家吗?”
江宴池被问得一愣,撇了撇嘴:“回去了我爹又看不惯我,还不如留在这,再说了,侯府也是我的家。”
戚暮山失笑:“你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家里人肯定挂念你。”
“我爹当时赶我走时可是一点也不留念。”江宴池眼珠一转,随即倾身凑近,反问道,“怎么,你想赶我走啊?”
戚暮山翻了他一眼:“我可没这个意思。”
“你肯定就是这个意思!兄弟我还不了解你?”江宴池咧嘴笑起来,转移话题道,“算了算了,明年再说,咱先回家贴春联吧,文秀买了好些年画等你回去挑呢。”
“府里还没装饰好呢?”
“那不是都等你嘛,谁知你大清早就出门去了。”
戚暮山忍俊不禁:“好好,是我不是了。”
烟花倏地炸响,抖落漫天银花。
宫里现在估计也在忙着准备过年吧,戚暮山不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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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府少了许多家仆,比以往更冷冷清清,只有门前两盏大红灯笼还看得出有点烟火气。
戚暮山穿过外院,对身旁跟随的花念说道:“明日是秦姨生辰,董叔把贺礼放在宝库了,你届时收拾时,看看有没有欢喜的,挑一件拿去。”
花念:“今年给的已经很多了。”
戚暮山:“那哪算得上多,以前我娘给府邸侍女都……”
话音未尽,顿时止住,他愣愣望着庭院梅树下熟悉的身影:“你……”
那人拈着枝头新梅,闻声侧头回望,微微笑着,脸颊边显出两道漂亮的浅淡凹痕。
戚暮山快步走近,吐出汩汩白气:“怎么不进去等?”
穆暄玑松开枝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阿妮苏今夜要陪秦姨守岁。”
戚暮山挑眉:“嗯,然后呢?”
“然后鸿胪寺的人也回家过年去了。”
“哦,所以呢?”
“所以驿馆现在没什么人了。”
戚暮山忍笑,明知故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穆暄玑讪讪一笑,垂下眼,讨好地拨弄起他腰佩玉珩,温声道:“侯爷能否再留我一晚?”
戚暮山故作为难,过了须臾,才开口:“得看你表现,再容我考虑一下。”
穆暄玑指尖一顿,睫毛轻轻颤着,缓缓抬起眼,冲戚暮山眨了眨眼:“怎么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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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跌落,月华初上,人间欢闹。
门前冷落的靖安侯府随着黑骑的到来焕然一新,连同守门两尊雪狮都被扫清积雪系上了红布条,俨然一幅路边的狗来了也得抓进来洗干净的架势。
“哎哎!再往左边来点!唉!再上面点!对对,就是这了!贴吧!”
江宴池在板凳下指挥着,又退后几步重新检查一遍,这才点着头说:“不错嘛,少主真上道!”
身后玄青抱着笤帚小跑过来,差点又滑一跤。
“公子!啊……庭院扫完了!”
董向笛看这边落出个闲人,拄着拐招了招手:“小周啊!走啊,去跟叔拿屠苏酒!”
蹲地搅糨糊的周信腾地从地上站起来,把碗塞给江宴池便跑过去,操起熟练的塞北口音道:“来嘞叔儿!”
堂厨里,锅碗瓢盆咣啷咣啷响,牧仁从门后探出个脑袋:“恩兰别玩了!一起来切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