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望盯着姜渺婆娑的泪眼,只觉得如临大敌。
该死,不要哭。
快说些什么,不能让她哭出来。
然而,能言善辩到堪称毒舌的嘴巴偏偏在这瞬间失灵,大脑宕机,他不知多久没这么哑口无言过——又或者说,他极少遇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情况,此时此刻,只怕任何一句话都会让那溢满眼底的水雾变成大雨倾盆。
友达以上是恋人未满。
她话里的意思藏都藏不住,如果他还要在这个节骨眼装傻的话,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我吃好了。”
周望的手足无措太过明显,姜渺只庆幸她没戳破那层窗户纸。她忍住眼底的热意,撂下筷子起身。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的思考,周望条件反射地扣住那节纤细的手腕:“姜渺。”
温热的手掌圈在腕间,姜渺一颤,明明不用力就可以挣脱,她却真就停下逃离的脚步,唯独不愿回头。
回头的话,就会被周望发现她快要忍不住泪意。
而她,不想在他面前没出息地哭出来。
叫住姜渺以后,周望自己都觉得头疼,他现在究竟是在干嘛。
脑内天人交战,之前信誓旦旦不会趁人之危的话,此刻就像无形的耳光火辣辣地扇在面颊,是幻痛也是无可奈何。
开口时声音莫名哑得厉害,他松开虎口,试图说服姜渺,也可能是在说服自己:“姜渺,你听我说,你之前自杀未遂,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就,吊桥效应你懂吗?”
“差不多跟那个类似,我不想在你还没想清楚之前——”
话却被蓦然打断。
“我没有那么傻,不会什么都分不清。”
受过伤的小鸟扑闪着翅膀,她豁出所有的自尊,转身埋入他的怀里抽噎。
是那么易碎:“我想得很清楚,再清楚不过。”
就当那个想脆弱地趁虚而入的人是她好吗?
或许她就如他恨铁不成钢的那般,永远会轻易地坠入情网,再一次万劫不复也心甘情愿。
请你爱我吧,爱我吧,爱我吧。
温香软玉在怀,周望却觉得心口跳得比面对连环杀人犯还快。
肾上腺素不讲道理地飙升,他推开姜渺也不是,不推开也不是,就像束手无策僵在原地任由人类环住的大狗。
下巴被她毛绒绒的发顶蹭得痒痒,他喉结干渴似的滚动。
胸口隐隐有濡湿的触感,周望艰难地握住她的肩膀,稍稍用力。
低头,想把她从自己怀里没骨头似的揪起来,也想确认她眼下是否正在苦楚地流泪:“姜渺,你先看着我。”
她顺从地仰起脸,梨花带雨地注视他,竟敢慢慢地闭上眼。
真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祖宗,她是故意的吗?
逆来顺受?还是觉得他不会也不敢?
他咬牙,有那么一瞬想骂她这种予取予求的性子到底是哪学来的,又觉得姜渺某种意义上拥有以退为进的固执。
她是否看穿了他没办法对她说一句重话?
引颈受戮的小鸟渴望被猎食者咬穿喉管作为爱欲的确认,即便他知道她是那般易碎,只需一句冷漠的拒绝就可以让她崩溃,再也无法振作。
在这种时候拒绝她的话,大概会哭得更厉害吧。
他终于明白那些时日的不满究竟为何,正因为在意,才会恨铁不成钢。
正义感是真的,看不惯是真的,替她万分不值也是真的。
“你不要后悔。”
周望扣住她的后颈,毫不犹豫地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