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马车的拉帘,傅瑶光看向一旁的晏朝欲言又止。
那日她出宫后,便想着回府后要怎么和晏朝开口说这件事。
可她回府,一番思忖后去书房寻他,刚开口唤他一声,话都没说两句,便被他抱至书案上,亲吻和吮咬一并而至,动作之间也算不上温柔。
第二日他上朝入宫,不知是不是公务多,快宵禁了他才回来,又被他带着去沐房,在屋内暖池中厮磨至尽兴。
昨日他带她去了京西郊的无名山,她以为是要看落日,可行至山顶时,日色早已落了下去。
漫天星辰,山峦覆雪,傅瑶光被严严实实裹在大氅中,听到耳边人对她说:“看你睡得熟,便没忍心唤你。”
“是我来的晚了,方才会错过日出和日落。”
他站在她身后,用自己的外氅将她圈住,挡住山巅的烈风,隔着她的兜帽以唇触碰她发顶。
“可是夜晚星子也很美。明日亦会有日出和日落。”
傅瑶光在他怀中摇摇头,从大氅中探出手去牵晏朝的手,十指交扣时她用力地握住他的指关。
“没有错过。”
“我们今日本就是来看星星的,日出日落下次看也是一样的。”
她摘去兜帽,回过头看向他,有星辰落在她眼底,也落入晏朝心里。
晏朝垂眸看她,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为她将兜帽重新带好。
今晨下山她伏在晏朝的背上,更深露重,可她觉着自己好像拥着一团火,不灼人,但足够温暖。
当日同他成婚时,她从未想过这一世会得到这个人这样的爱重。
离京的马车在城门外停下,随行的人有人小声提醒,“晏大人……”
傅瑶光也回过神看向晏朝。
他不能和她同行。
这几日她不是没想过,能不能同父皇说,让他与她同行,当日在父皇的书房,她提的条件父皇一一应允,在她离开时,父皇说,可以让晏朝与她同去。
她当时拒绝了。
晏氏这一辈虽也有几个出挑的,可似晏朝这般的却再找不出第二个,傅瑶光知道,他的父母对他寄予厚望,此行虽生死未卜,但她必须要去,她要亲手将这两世的孽缘做个了结。
可他不是,他和谢瞻没有她这般两生两世的仇怨,自然也不会有她这般的心结,她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将他也带进生死难料的危局。
晏朝似是没觉察出她的欲言又止,望着她温声开口:
“公主此行定会顺遂。”
言罢他起身下车,傅瑶光蓦地心里一慌。
他此刻平静地和这几日夜里折腾她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他不对劲。
在想清楚哪里不对劲之前,傅瑶光已经先一步在他下马车之前拽住他背后的衣襟,马车的垂帘轻晃,晏朝已被她抵在马车的车板上。
他反手扶住她,“小心些。”
他甚至还有心情叮嘱她。
傅瑶光皱着眉盯着他,试探着开口:“我要走了。”
“嗯。”
“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回京了。”她补充道。
“……好。”
傅瑶光咬牙:“我要去姜国。”
“谢……”
她想说谢瞻也在,但话音未尽,面前视线便是一暗,唇瓣上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瑶儿,我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但这不代表我心里不会嫉妒。”
“大人,都备好了。”
马车外晏朝的随从低声道。
“好。”
晏朝应声,而后看向她。
她要去的姜国国都他其实也很熟悉,那里同她封地的几州接壤,而他前世自请外放的潞州亦在那里,那也是前世他死的地方。
前世她同谢瞻成婚后,他外放到潞州,冬至那日休沐,他只身一人出城去了趟寿山,正遇大雪封山,天泛苍色,阴沉不见云霞。
自来了潞州后他便有意让自己不去想京中那些人和事,可当大雪苍茫,天地间似只余他一人时,他才惊觉,这些日子以来,他从未有哪一日是真的不曾想过她。
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用情至深之人,少时为她心动时也未曾想过未来自己也会如书中痴人一般为情所困。他掩饰过,否认过,有时他也想,她爱的人半点也不如自己,她看人的眼光实是难言,何况如今更是罗敷有夫,他也应该放下了。
可潞州山间的苍茫白雪似明了他的心声,少时那似能穿透雾霭云层的明亮色彩渐渐被大雪湮没,若没有后面那些事,他大概会死在任上,衣冠归于京中,骸骨便留在这潞州山林。
他会永远守着她的疆土,而她不必知道。
这样就很好了。
然而惊变只一夜间便将他的希冀打碎,他的公主死得那样惨烈,而他则连死都不能。
可大抵还是命运待他太好,世事倒转,因果翻覆,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