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宁不清楚表哥是否在家,他不规律的忙碌让人分不清他的工作时间和行踪。但当她今晚开锁进屋的时候,那个人正坐在沙发上等候。
程晚宁低着头匆匆向前,暗自祈祷他不要找自己搭话。谁知刚踏上台阶的第一层,就被沙发上的人叫住——
“站住。”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落下,夹杂着不悦的冷意。
她搭在楼梯扶手上的指尖一颤,一双腿从台阶上退下。
男人姿态闲散地靠在沙发上,衬衫领口处松了两粒扣子,精致的锁骨呼之欲出。昏黄的灯光在天生冷感的眉眼间凌乱,透着一股淡淡的浑劲。
又不好好穿衣服。
近乎凝固的气氛里,两人视线相对,程晚宁干巴巴地挤出话题:“表哥,你不睡觉吗?”
她还是不习惯跟父亲以外的成年男性住在一起,这家伙就像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危害她生命的风险。
程砚晞没理会她的闲言碎语,直接问起她的行踪:“从哪里回来的?”
“同学家。”程晚宁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不经思考地编出一个谎言,“我不小心把同学的作业带回来了,刚刚才发现。他明天要交,我就帮他送过去。”
其实她是一个不屑于说谎的人,即使做了坏事也会理直气壮地全盘托出。奈何面对程砚晞,她必须对他有所隐瞒。
说话间,她的视线无意向下横扫,猛然发现桌上居然摆着一把枪。
程晚宁不清楚那枪是别人忘记收起来的,还是程砚晞用来对付自己的。如果是后者……
她不敢继续往下想。
虽然不清楚程砚晞为什么生气,但她好像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程砚晞接着问:“男的女的?”
她睁着眼说瞎话:“女的。”
“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他面向她,狭长眼尾向下拉扯出平直弧度,凛冽阴翳的瞳眸隐有戾气。
程晚宁慢吞吞地解释:“我知道确实有点晚了,但那个作业真的很重要。而且我和他家离得也不远,所以……”
她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错,顺手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甚至还准备翘个二郎腿。
屁股刚接触椅面,一道冷硬的嗓音打断了她:
“谁允许你坐下的?”
怎么,连别人坐下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程晚宁心里是这么想的,视线却情不自禁瞄向茶几上的手枪,甚至产生了跟他正面对抗的想法。
荒诞的念头一经冒出就迅速打消,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程晚宁犹豫两秒,底气终究败给了性命的威胁。她在男人的目光下乖乖站起,犹如犯错的孩子。
茶几的另一头,程砚晞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打火机,明明身处低位,却无形中透着一股噤若寒蝉的压迫感:
“你上周是怎么保证的?”
不等她回答,男人眉骨略微下压,眼底掠过些许不耐烦之色:“刚说过十二点前回家,又不长记性?”
刺骨的冷意从脊背蹿到后脑,程晚宁迫不得已向他保证:“表哥,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谁要保证你的安全了?”程砚晞直言不讳,“带着那么大一笔遗产在外晃悠,谁看了不想捞一笔。”
归根结底,还是担心那笔遗产。
哪怕她死无全尸,只要遗产健在,好像就没人会担心。
程晚宁说不清这是怎样一种感觉,烦躁、厌恶、失落、鄙夷……各种负面情绪混合在一起,加速了世界观的崩塌。
明明是一家人,却因为几两银子斗得你死我活,金钱早已超过了对方生命的重量。
如她所想,这世界早就烂透了。
在无可救药的人生轨迹里,她不得不承认,深陷泥潭就是自己的宿命。
程晚宁改口:“我会保护好那笔遗产的。”
这下总该满意了。
然而,程砚晞的面色并没有因此好转,而是无缝衔接地问起了另一件事:“你把我的联系方式删了?”
这下轮到程晚宁语塞了。
她瞟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答:“我没给你备注,可能是删错了。”
见她谎话张口就来,程砚晞不留情面地阴阳:“是么?那挺巧的,刚好删到我了。”
程晚宁主动掏出手机补救:“我重新加一下你吧。”
“哦,然后明天再删掉吗?”
“不删了,真的不删了。”她鼓着腮帮一脸认真地保证,头摇得像拨浪鼓。
看在她如此诚恳的份上,程砚晞没多计较:“明天下午在校门口等着,我去接你放学。”
面对话题的陡转,程晚宁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来接我?”
“长辈接自家表妹放学,不是很正常?”程砚晞态度强硬,完全不给人留拒绝的余地。
今天程晚宁半夜溜出去,回起话来吞吞吐吐,他大致就猜到了她口中的同学不是女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