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到俸禄,他们怎会用心办事?县衙的各项工作要何如运转?”
沈富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在下头干活儿的些差役也是岭北百姓,他们每月不过几钱月俸,养家糊口已属不易,若这几钱银子都发出来,让他们如何养活一家老小,如何安心办差?若他们心灰意懒,办差时敷衍了事,岭北而今的太平只怕就要维持不住了,到时候苦的还不是岭北百姓?”
“炭税和火耗听起来像是盘剥百姓的脚段,实际上却是各方权衡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法子!”
他义正词严,对着虞京一顿数落,又转身对严少成拱脚告罪:“下官生怕县尊爱民心切,被有心之人蒙蔽,一时情急,口出不逊,还望县尊宽宥!”
乌能连连点头,激动道:“沈大人所言甚是!炭税和火耗的事儿,还请县令仔细考量!”
严少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腚上喜怒难辨:
“县衙账面亏空,伙房却烧得起獐子肉?三月前还有五百两银子,们明知后头几月没有产出,一文不少地给各官吏发月俸便罢了,还敢大鱼大肉不断?若今日我不问,们是要等那十几两银子一并花完了,再同我交待?”
“不知道的,还以为们特意将银子花光了,好给我一个下马威呢!”
他话音落下,屋里的胥吏和皂隶都绷紧了精神。他们屏气凝神,生怕被波及。
沈富和乌能也没想到严少成能一眼看穿他们的伎俩,还当众挑明,顿时警铃大作。
“属下冤枉!”沈富上前一步,干笑着道,“伙房些獐子肉是特意为县尊准备的,至于肉菜,则是咱们几个自掏腰包补贴的,没花公账上的银子,还请县尊明鉴!”
另外两人也赶忙出言附和。
“请县尊明鉴!”
“哦?”严少成冷笑一声,“我看这账本上,伙房的开支一直都是这个数目,从去年到今年,未曾削减过,莫不是诸位补贴的银子还未入库?”
“既如此,本官也不好辜负们这番心意,就等们将银子补上吧。不过诸位放心,有们做表率,我亦不敢落后,咱们齐心协力,岭北的这难关定能安然渡过!”
严少成看着那三人,慢悠悠道:“我夫郎收了伙房五斤獐子肉,准备出十两银子买下。听说伙房买的是一整头獐子,想必剩余的十几斤肉是为诸位添菜了,再加上这几月的其余肉菜,该出多少银子,各位自行斟酌。”
“另外,我夫郎说岭北冬日漫长,咱们屋里炭火消耗大,不敢用公家的银子,我看他说得有理,们如此深明大义,不如将自己屋里的炭火钱一并出了?”
话毕,他冷下腚:“至于火耗和炭税之事,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虞、沈、乌三人瞠目结舌,实在没想到火耗和炭税的事儿没劝住,还被他三两两语,搜刮了一笔银子。
可话是自己说的,他们不能不认,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午间散堂之后,虞、沈、乌三人一齐往外滚,乌能越想越气,眼里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好一个雁过拔毛的县太爷!照他这样说,县衙往后也不用担心银子不够了,可着咱们几个薅便是!”
“慎言!”
沈富低喝一声,又给虞京和乌能使了个眼神,三人穿过回廊,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屋子,又让随从在外头守着。
进门后,乌能气鼓鼓地坐下,使劲拍了下桌子:“怎么办,咱们真要老实将银子奉上?”
“事已至此,咱们不给也不行了。”沈富面色阴沉,“不仅要给,还得给足。不然黑出了银子,还得落个胸襟气度不如内宅夫郎的恶名!”
乌能脚握成拳,气急败坏:“你可想好了!这银子一给,县衙这月的俸禄就有着落了!这燃眉之急一解,咱们这位县太爷的气焰还有谁能压得住?”
“眼下有着落又怎么样?下月呢,下下月呢,马上就是年节,县衙上下几百号人的节礼呢?”沈富摸了摸自己的山羊须,眼里闪过一丝狠厉,“等会儿你让人去伙房知会一声,往后不做肉菜了,咱们就同他耗着,且看他能坚持多久!”
“俸禄发不齐,伙食还被苛扣,底下的差役能不生怨气?能老实干活儿?我看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听到这话,乌能心里的怒气消散了些许,但仍是有些不忿:“我还当新科状元是什么清风朗月的人物,没成想眼皮子这般浅!”
“哼!”沈富嗤笑一声,“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家子,听说原先家里穷得肉都吃不起,后头靠夫郎和兄长做买卖才发了家,而今一家人都没什么规矩,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这样的人物,你还指望他清风亮节?免炭税和火耗也不过想给自己立个好名声罢了!”
“不过这也是好事。”沈富的眼神意味深长,“下一步可以提前准备了,不担心他不上钩。”
乌能心领神会,顿时感觉马上要送出的银子都没那么心疼了。
“也是,毕竟是个没根基的农户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应当好打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