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洛北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
“没事就好。”
他又把目光投向褚沅:“褚郡君安好?”
褚沅没想到他还会问候自己,忙低身道了个万福:“承蒙大都护记挂,一切安好。”
洛北见他俩半生不熟的尴尬模样,笑着起了个话头:
“父亲有所不知,我们能从这酒肆中全身而退,还多亏了褚郡君身手敏捷……我与褚郡君相认多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动手呢。”
“是么?”阿史那献挑眉看向褚沅,“褚郡君也懂武艺?”
褚沅微微涨红了脸:“阿兄,大都护不要误会,我不是有意隐瞒……”
洛北笑了笑,把交谈中的两人丢在一边,自己找到了正在檐下看戏的裴伷先:“我不是说了,一个时辰内没有消息再点兵么?这才过去半个时辰,哪里至于摆出这么大的阵仗?”
“别说半个时辰了,你刚进去一刻钟不到,大都护就叫点兵了。要不是我们拦了又拦,他早命人撞门了。说到底,还是你太冒险了……”
裴伷先本又要劝他几句,见他已将目光扫了过来,慌忙换了话头:
“我知道,你担忧消息传得太快跑走了城内的乱党,放心吧,我已命人把住城内各门及各处关卡,不会让他们跑出去的。”
洛北见他有了预备,神色稍霁,才有心思与他讨论起另外一桩事情:
“默啜对此事参与极深,可此地离突厥牙帐近千里,中间还隔了个北庭都护府,他不会以为自己的军队可以日行千里吧?他想干什么?”
裴伷先见他神情犹豫,知他作难——洛北做了多年默啜大汗的书记官,也是默啜的谋主,连他都猜不透默啜此举的用意,那旁人就更不用说了:
“或许是公子多想了,默啜只是想给我们找些麻烦呢?”
“倒也可能是……但这不是默啜的风格啊。”洛北苦思冥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罢了,康无量就在酒肆之中,我们先好好审他一番……”
他推开酒肆大门,声音戛然而止。
那圆滚滚的粟特人康无量已经抹了脖子,倒在一片骇人的血泊之中,一双眼睛不肯闭上,犹自望着门外的方向,气管里发出咯咯,咯咯的声响。
洛北神情一动,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摸他的脉搏,便知已是无力回天。
康无量呼尽胸中最后一口气,无力地歪头而去。
洛北伸手替他合上双目,在他的衣襟中搜到了两封信,一封信是默啜写给康无量的,要他“务以经营为重,不要急于求成。”
“没想到,这表面贪财的粟特人竟会是个死士……”裴伷先皱着眉读完默啜的信,不由得长出一口气,“他为默啜做事,竟是为了报答默啜把他从奴隶变为平民的恩情。哎,公子,公子?”
洛北手中抓着另外一封信,正在凝神远望,见他出言相问,才将那封信递给裴伷先:“还有一封信是默啜写给我和父亲的,你看看吧。”
“写给你和大汗?”裴伷先有些好奇地接过信,低头一读,眉心就忍不住凝了起来。
那是一封以突厥文字写成的华美篇章:
“我,如天一般的,由天所生的突厥可汗阿史那环,向我迷途的兄弟问话。
我本是唐人的臣民,只是颉利可汗的族人,出身卑微,只有“啜”的官衔,我因反对唐人的暴政,才愤而起兵,帮助我们的族人摆脱唐人的统治。
而你,你们是室点密大汗的嫡系子孙,流淌着神狼的高贵血统,你们却忘记了与生俱来的责任,你们甘愿成为唐人的臣民,提领部众聚在染满了突厥人鲜血的唐人旗帜之下,为他们征服我们曾经的领土。
你们可曾想过,祖先的灵魂在高山之上望着你们,他们正在为你们的背叛哭泣?
迷途知返吧,你们应当归来,应当组织起你们的民众,让我们去夺取曾经有国之人的国土,俘虏曾经有可汗之人的可汗,令强大的敌人屈膝,高傲的敌人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