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恢复秩序的横滨又会重新回到先前那样无序混乱的情景。
他不愿意再见到那样的场面。
他曾经听中也说过,在龙头战争时期,整个横滨笼罩在恐慌之中,市民成日惴惴不安,哪怕是一些小型黑手党中上层的成员们,都不敢保证自己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那场战争死伤无数,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岁小儿,皆惶惶不可终日。
夏目不知道刚刚那番场景同龙头战争时期究竟有多大不同。于他而言,只要是战争,就会给百姓带去灾难。
不论成因。
他不愿意这种事情在自己面前再度发生。
汗水划过青年苍白的皮肤痩削的脸颊,滴落到地上,洇出一个浅浅的圆形印记。
“噗通。”
是人体倒地的声音。
夏目鼻尖嗅到了泥土混合着青草的气味。
夏夜的风糅杂着海洋的气息,略带咸腥,其中还伴随着几分横滨特有的硝烟味,是夏目熟悉的味道。
他在横滨这几年,每天都会闻到这股味道。
普鲁斯特效应起了反应,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已经成了他刻进骨子里的熟悉气味了。
有时甚至能让他感到心安。
如果给这个“有时”加上一个特殊的限定,便是每一次解决完手头的问题时。
也包括现在。
身体不受控制向前倒去,撞上了有些泥泞的地面。
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后,所有感官退化,反而感知不到痛觉。
大概是唯一值得庆幸的吧。
夏目苦中作乐想。
“纳兹咩!”
一双宽大的手捞起了消瘦的青年。
身上疲软得可以,完全动弹不得。
从四肢到躯干,连脖子转动都困难。
彻底脱力了啊。
夏目心里叹口气,有些心虚。
希望猫咪老师和大家不要怪他自作主张了。
“猫咪老师,大家都安全了吗?”
努力张了张嘴巴,夏目勉强挤出一句不成调的话。
声音很轻,如果不是某只大妖怪听力好,恐怕还听不见。
“别说话。”白发青年抱住怀中面无血色的人,一只手抚在对方额头上,低声道。
“你做得很好。”
“都安全了。”
靠在宽厚温暖的怀抱里,被熟悉的气息环绕,夏目笑了笑。
身体软趴趴使不上劲,脑子转得也比平日里慢了好几拍。
额头上传递出来滚烫的热源,像冬天的暖炉、夏日的阳光、受挫时朋友一句微不足道的关心,炙热温暖,足以给坠入冰窖的人疗愈慰藉。
那就好。
青年动了动嘴,吐出了几个气音。
最终还是扛不住疲乏,眼皮挣扎了两下,合上了眼。
轻轻的呼吸声传出。
斑垂下殷红的眼眸,轻扫了眼青年的睡颜,神色淡淡没有变化。
两只手臂穿过上腰和腿,将他打横抱起来。
又扫了扫周围隐蔽在石头、树木、招牌后的人,冷冷哼了声。
浅红色的波纹一层层向外荡开,撞击声接连响起。
惨叫与哀嚎交叠。
在常人难以注意的角落中滚出一干捂着四肢痛呼的人。
这些人的视线太碍眼了。
白发红眸青年没有再给这些蝼蚁一个眼神,瞬息间便化作一道红芒消失在天际。
…………
身体像一叶扁舟,漂浮在云层之上。
轻飘飘。
茫茫然。
没有一点实感。
恍惚间夏目感觉自己和天空中的云融为了一体,不分你我。
一阵轻柔的风拂面而来,意识随风而动。
跟随风,他看见了反射着光芒的高耸入云的钢筋水泥丛林、看见了碧波荡漾的粼粼海面、看见了被风吹得齐齐俯倒的稻谷、看见了遥远的古朴村落。
也不乏一些刀戈剑戎针锋相对、血溅沙场的激斗场面。
似是做了一场历经千载又短如朝夕的大梦。
梦中一场大眠,天空中状如鹅毛的大雪纷纷扬扬飘落,飘飘摇摇地盖上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