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定决心死不张嘴,撒泼打滚就是不张嘴。
谁知这灌苦汤的鬼差铁了心不肯放过我,撒掉一碗,再来一碗,又来一碗!
气得我张嘴想咬他胳膊,倒被他抓住机会,一气给灌了进去。
孟婆汤又苦又涩,呛得我猛咳起来,咳得惊天动地,涕泗横流。
咳到眼前那团蒙蒙的黑慢慢散开,讨厌的鬼差在我面前渐渐显了形。
呵!一张俏郎君的面庞,长得竟跟那倒药的医官一模一样!
苦汤撒了满地,也撒了他满身……
只见他端着个空碗,看看手上的牙印,又看看我,嘴角勾出个无奈的笑。
「醒了?」
我瞪着眼睛瞧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跟他什么仇什么怨?活着跟我过不去,死了也不放过我。
我张张嘴想质问,却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地先冲了出来,越想越委屈,越哭越大声。
见我哭了,他倒笑了,像是我哭得很好笑的样子。
等到笑够了,他冷不丁伸手往我嘴里塞了颗东西。
甜甜的味道在舌尖荡开,好吃到我都忍不住收了哭腔,眼角犹自挂着泪珠,嘴巴已经认真咂摸起滋味来。
鬼郎君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抱着手臂乐道:
「不哭了?」
「不是要活吗?」
「你现在活了。」
第11章
原来,奈何桥不是奈何桥,是太医院的小偏厢。
鬼差不是鬼差,是太医院的医徒——阿山。
他长我两岁,让我叫他哥哥。
阿山哥哥救活了我。
他请太医院的殷太医帮我瞧了病,抓了药。
这几日,一日三顿汤药,顿顿不间断。
他还每天都给我带饭,一天三顿饭,顿顿都好吃。
尤其包子最好吃!一个一个,小小的,我一口就能吞一个,嘴一咬,里面都是热乎乎的汤汁。
「你慢点儿吃。」
「回头没病死,反倒被噎死。」
阿山哥哥悠闲地坐在一旁,给我递了杯茶水。
我没好意思告诉他,噎死,是我觉得仅次于撑死的最好死法。
他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轻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问我。
「你上次说,你是家乡遭了灾,才来的宫里?」
他这人,长得端正,做事也端端正正的。
一口茶,喝得斯文规矩,像话本里说的君子,戏台上演的才子。
才子都是要配佳人的。
我决定也要斯文一点。
从一口吃一个包子,改成两口吃一个。一边吃,一边答他:
「嗯,我们那儿闹旱魃,不下雨,地都干得裂大口子了。」
「粮要花钱买,水也要花钱买,可庄稼没收成,哪儿来的钱?」
「那阵子,我们村老有人死呢,不是渴死就是饿死。」
阿山哥哥英挺的眉头蹙起:
「去年朝廷从太仓、常平仓调拨了五批赈灾粮,你们都没领到?」
我摇摇头,「我们村老村长去县里官府问了,说是宫里皇上没下圣旨,哪儿来的赈灾粮。再问就只说让等着,等来等去,等到老村长死了也没等来粮。」
他越听脸色越冷,冷得要掉冰碴子了。
「你家乡是哪儿?」
他问得突然,语气硬生生的,见我呆住,又缓声笑说:
「以后我随殷太医出宫义诊,说不定能经过你家乡呢。到时候我帮你回家看看?」
那就太好啦!
我乐得跳起来:
「草头村!」
「我是草头村姚老三家的长女,姚阿暖!」
第12章
我身子越来越好了。
阿山哥哥却越来越忙了。
许久不见他人影,现在都是殷太医帮忙给我送饭。
一早,殷太医还给我捎来了一封书信——草头村来的书信,是我爹娘请小书生帮忙写的。
我不识字,殷太医念给我听。
信里说。
朝廷的赈灾粮发了,十里八乡的乡亲都排着队去县里领了粮,我家也领到了好多。
信里还说。
谢家的粮仓被强开清查,里面都贪墨的赈灾粮,为此谢老爷还被京里来的官给抓了去,说要彻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