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与淮被季二叔一番高谈论阔逗乐,仰头将啤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
季二叔抬头看他:“你干吗?”
“我去打个电话,突然有点想他。”
怪突然的……
季二叔啧啧两声做牙酸状,一挥手:“行,去吧,快去快回啊,三缺一等着你呢。”
第53章 “他也一样。”
汤珈树杵在原地没动,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缓缓攥紧,一颗心像坠了块石头开始持续下沉,沉至脚底,让他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重。
沈玉英从老槐树的阴影里走出来,路灯照亮她的脸,也让汤珈树看清她表情。
出乎意料的,那张脸上并没有自己司空见惯的愤怒,抑或是失望,相反,她很平静,平静得过了头,几乎令汤珈树感到陌生。
“把衣服穿上。”沈玉英走近,多的话没说,径自抖开羽绒服披在他身上,将帽子拽正,又习惯性地拍了拍衣褶。
她手劲儿一贯大,拍得汤珈树后背生疼,但身体不再感觉到寒冷了。
“大过年的,鞋都不穿就往外跑,让楼上楼下的邻居们看见会怎么想?”
老生常谈的絮叨钻进耳朵里,有再一就有再二,刚完成一次除夕夜“掀桌”壮举的汤珈树就像重返青春期叛逆,抬脚踢了下粗砺的水泥路面,看着碎石子滚进荒草丛,他木然道:“爱怎么想怎么想,我管不了那么多。”
沈玉英眼底浮现出隐痛,嘴唇翕动着,侧过头去看儿子右边脸颊,那里,一块清晰的巴掌印已然高高肿起,他皮肤白,近距离看着,有点触目惊心。
“疼吗?”
“还行。”
“你爸下手没轻没重的,我已经说他了。”
汤珈树机械地踢着地面的动作顿住,眼神闪过一丝错愕,但他没有抬头,这一刻的沈玉英好像有点不一样,也许是错觉,所以他并未抬头与其对视,怕是自己想多了。
“也好。”等了一会儿,见汤珈树不吭声,沈玉英突然幽幽道:“自打你上了大学,我们母子俩就再也没有坐在一起好好聊过天了。”
汤珈树冷不防接过话:“以前也没怎么有过。”
沈玉英被驳得顿了顿,才继续,可能是冷的,她声音有明显的颤抖,虽然在竭力佯装镇定,但亲生儿子刚刚出柜的事实昭示着,她无法做到真正的镇定。
“那不如就趁今晚,咱母子俩敞开心扉聊一聊,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跟妈讲,同样的,妈也有好多话想问你——”
“我没有很多话要跟你讲,硬要聊的话,只有一个问题。”汤珈树倏尔打断,他突然变得锋利,冷酷,且油盐不进,不得不说,像极了沈玉英。
被汤珈树的冷漠态度再次刺痛,沈玉英呼吸骤然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几个来回,半晌才道:“好,你问。”
汤珈树终于抬眸,定定看向她眼睛,“妈,这么多年,你绝口不提季家那件事,可季爷爷的去世,说一千道一万,那都是我们家的责任,你为什么要避而不谈?是出于悔恨愧疚,还是只单纯地想逃避罪责?”
沈玉英面容霎时间褪去全部血色,身体像是被巨浪迎面拍打,撑不住晃了晃,瞪大眼睛颤声道:“你在审判我?”
“我没那个资格。”汤珈树扯了下嘴角,是一个苦涩的笑,“毕竟,我也是帮凶。”
“你算哪门子的帮凶?啊?”沈玉英突然拔高了嗓门,惨白脸颊涨出病态的薄红,激动到破音,“你一个孩子,不过跟父母吵架不小心说错话,是什么天大的罪过吗?你也没想到会发生那种事,你忏悔什么?真正有罪的是我!我!”
她双目淌泪嘴唇抖动,用手指猛戳心口,歇斯底里地咆哮着。
下一秒,突然扬起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了自己脸上。
啪——
周遭陡地安静下来,汤珈树睁大了眼睛无比震惊地看着她,开口喊出一声:“妈……”
“可是,我也没有想到啊……”沈玉英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下变了调的抽噎,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继而低下头埋首于掌中,开始痛哭流涕。
“你说得对……”她边哭边道,声音闷在手掌心,双肩不住颤抖:“我是想逃避,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葬送在手里,这事搁谁都无法接受,可没有用,这十年间,我试过很多种办法,却还是没有一天不被它折磨!”
沈玉英瘦削的身体在寒风中痉挛,“你当然可以恨我,珈珈,因为我才是杀人犯,我才是最应该被千刀万剐的那个,如果老天爷要报应,那也该报应到我身上,为什么是你?为什么?”
她抬起头,眼眶盈满泪水,神情空洞而迷茫:“所以,这是你的报复吗?”
这一刻,面对这样的沈玉英,汤珈树丧失了解释的力气,“你觉得是,那就是吧。”
沈玉英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又颤巍巍呼出,盯着他的脸,忽然语出惊人:“其实,早几个月前我就知道了。”
汤珈树心头一震,听她继续道:“也就是你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