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继位,各部都在调动,原本石丛文还以为自己有希望在吏部更进一步,他对杨首辅处处献殷情,他急杨首辅之所急,杨首辅的公务他努力辅佐,杨首辅的家务事更是他自己的家务事,同僚背后还有半酸的嘲讽,说石丛文侍奉杨首辅比侍奉高堂还要孝顺,石丛文听了也只是笑笑不语,心中却是道,你们想要往上凑,也要看人家杨大人愿不愿意给你们机会呢!
打通了杨首辅的路子,石丛文对往上爬一事是十拿九稳了,结果突然一盆冷水浇灭他的美梦,得到的是被新帝一下子调任到太常寺这个冷衙门,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正心里憋着一团火呢,正好有人给他机会要用他,石丛文如何不顺竿子往上爬,他第一个就迫不及待地站了出来。
首先,石丛文说了一段长篇大论,而长篇大论的主题,就是批判太常寺许多不规范之处,整个衙门闲散、做事不积极、迟到早退,就差说有些人就是在里头吃空饷混日子的了,除此之外,还将太常寺许多经年积累下来的诸多弊病之处都一一点了出来。
完全可以看出来,石丛文为了今天的朝会绝对是下了大功夫的,他上奏的内容究竟是真是假姑且不论,光是他口齿清晰地说了一长串的话,就够让沈江霖这个起居郎头疼了。
关键是石丛文的语速又是较快的,若是一般的速记的根本是跟不上的,石丛文说的那些,若是全部记录下来,已经够写下一篇三千字的文章了,但是石丛文全部说下来,以沈江霖的预计,不过是十分钟左右,完全达到了播音主持员的水准,倒是让沈江霖对这个人都有些刮目相看。
等到石丛文上奏完之后,他隐晦地看了一眼沈江霖的方向,看到沈江霖果然在埋头奋笔疾书,低下头退回去的那一刻,一派正气的国字脸上闪过了一丝得意的笑,转瞬即逝。
石丛文的这个头开的异常的好,很多人心底都在暗暗点头。
不仅仅说的够多,让沈江霖措手不及,又说了太常寺的各种毛病。
大家可没有忘记,之前的太常寺卿,不就是沈江霖之父,上一任的荣安侯沈锐么!
虽然现在是卸了值了,但是留下的烂摊子仍在,本来么,太常寺这种清水衙门,也无所谓什么烂摊子不烂摊子,作为上官,爱怎么整治怎么整治,反正太常寺影响不了朝廷的大局。
可是,当石丛文将这个事情正儿八经说出来的时候,就是新帝周承翊也不能说他错了,反而是要嘉奖他——毕竟若是这样认真对待自己政务的官员都不嘉奖,谁还敢提意见,谁还会兢兢业业做事?
这是阳谋,哪怕大家明明知道他究竟是冲着谁来的,但是明面上,石丛文大义凌然,没有一分错处。
周承翊坐在龙椅之上,俯视整个朝堂,沉声对石丛文道:“石爱卿所奏之事,朕已知晓,正是因为石爱卿能够担当重任,朕才会命石爱卿为太常寺卿,寄希望于石爱卿能够使得太常寺上下焕然一新。”
周承翊不愧是永嘉帝承认的最佳的继承人,这话同样说的十分有水平,避重就轻的本事很强,沈江霖既然是周承翊要保的人,沈锐之前的那堆糊涂帐周承翊已经不准备追究了,周承翊这般说,既肯定了石丛文的忠心和本事,又绝口不提去追究前一任太常寺卿的责任。
一般来说,皇帝这样发话了,大臣们是要给皇帝面子,自然就顺阶而下,直接结束了。
但是今天,绝不会这么轻易结束。
周承翊话音刚落,吏部右侍郎卓清举着笏板同样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石大人自然是一片公心,想要将太常寺上上下下重新整顿一遍,其有此雄心壮志,是陛下之福,百姓之福,然而有此后果,必有前因,若无前太常寺卿的渎职,石大人如今何必殚精竭虑、处处受制?虽然前太常寺卿已然退位,但并非往事不可追,毕竟圣人曾言……”
卓清当年同样一甲出身,虽然为官多年,但是基本功过硬,他的口条没有石丛文那么溜,甚至京话里还带着点乡音,但是他是真的能出口成章,引经据典,洋洋洒洒一番话说下来,既将沈锐批的一无是处,又和做文章似的说的长之又长,奈何卓清还是老臣了,一大把年纪立在朝堂上,慷慨激昂地继续为国效力,便是周承翊也不忍打断他,省的寒了其他臣子的心。
纵然心中有不耐,周承翊依旧要认真倾听,压抑着心底的烦躁。
卓清说完之后,还没等周承翊发话,又有一个臣子站了出来,从攻讦沈锐继续深入攻讦荣安侯府,将荣安侯府大肆并购京郊田地的事情拿出来说事,说沈家为官不仁、欺压百姓,使得百姓无立锥之地,请皇帝明察惩处。
只要拿着放大镜去看,是个人都有错处,更何况这个放大镜还是放在沈家一个家族身上,想要挑刺,自然处处是刺。
一个接一个的大臣上前奏报,每一个人都仿佛在炫耀着自己曾经的进士出身一样,长篇大论、滔滔不绝,他们戏谑地看着一直埋头在书写的沈江霖,仿佛一群老猫一样,要将沈江霖这只小老鼠玩弄在股掌之上,享受这种戏弄猎物的快感。
周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