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背后取暖。
短发女人骑着这辆高大的自行车,吱呀吱呀向前行。
夜路难走,风大,积雪,所以她们骑得很慢,有时候骑一段路就要下来推着车走一段路。
这倒是方便祝鸣和殷钰跟上了。
刚才在母女两人出现的时候,祝鸣尝试打招呼,但对方就像看不到她们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
祝鸣觉得,她们在沉浸式观看电影,面前的母女二人就是主角。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跟着她们走走看吧。
这段路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主要是难走。
母女二人的目的地是镇上,离村子还挺近的,只不过这个镇子也像那个村子一样,漆黑一片,死寂一片,到处都是落下的雪,只有一户人家亮着灯。
短发女人用力敲开这户人家的门,对走出来的男人语气激烈地问:“你到底回不回家?你还要不要那个家了?!”
男人不耐烦地说道:“我们都离婚了,你别老缠着我行不行?大过年的,还让不让人安生了。”
短发女人尖叫道:“那你就不管你闺女了?她是你亲生的女儿!”
男人说你有病吧,大过年的寻晦气,你再这样,我还真就不管了。
说着他把女人推向外面,两人推搡着,小女孩便哭了起来。
短发女人一把拽过小女孩,不停把她往男人那边推:“去啊,快去,那是你爸爸,我养不活你了,去找你爸养你吧。”
男人骂骂咧咧地吼:“就他妈知道要钱,做梦,老子一个子儿也不给赔钱货!”
一个不停把女儿推向另一人,一个不停把女儿推开,短发女人又哭又闹,但面前那扇门还是被嘭地关上了。
小女孩蹲在地上哭,又被强行拉起来。
“哭哭哭,就知道哭,要哭对着那哭。”短发女人冷硬地、咬牙切齿地说,“你爸不要我们了,他是个负心汉,他欠我们的!你要不回来生活费,就别回家了,留在这让你爸养吧。”
而后她把小女孩丢在前夫门前,推着自行车走了。
小女孩害怕地喊妈妈,畏畏缩缩地在后面跟着,想跟她回家,又被妈妈骂了回去。
于是她又跑到爸爸门前,用力敲门用力哭。
灯火通明的温暖人家里,有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外面怎么有人在哭,你们刚才没出什么事吧?”
男人不耐烦道:“不用管,惯得些毛病。她自己的闺女怎么可能不看着,就是在我面前装可怜呢。你让她哭一会,没反应就回去了。”
这间房屋白墙黑瓦,又宽敞又暖和,门前载着月季花,此时已经枯萎了,但也能想象出开花的时候有多漂亮,跟那个村落里挂着破旧木板门的家,有云泥之别。
且这个家里,还有婴孩的啼哭,和慈爱的父母。
“哎呀,你发什么脾气,都吓到宝宝了。”
“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吗?来,乖儿子,爸爸亲亲你,不哭不哭。”
很快,门里的声音安静了,门外也安静了。
小女孩具体哭了多久,祝鸣不太清楚,她只知道面前的小孩哭到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风一吹就直咳嗽,然后她不敲门了,慢慢往回走。
沿着记忆里的路,往家走。
可这段路,对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
她走了好久好久好久,走走停停,蹲下来再哭一会,仿佛随时会晕厥。
甚至她又忽然折返了一段路,因为她害怕自己没有要到钱,妈妈不让她进家门。可她又同样意识到,爸爸也不会让她进家门。
那已经不是她的爸爸了,是另一个孩子的父亲,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另一个家的主人。
终于小姑娘平平安安回到了村子里。
祝鸣松了口气,忍不住对殷钰说:“我差点以为她会死在路上。”
殷钰嗓音沙哑,虚弱地说:“我也差不多了。”
一直提心吊胆皱眉担心小姑娘的祝鸣愣了下,这才发现殷钰已经冻到了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