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了别的什么。
他急步站到阑干旁边探看,夜幕之中看不到任何可疑之处,只看到几个军营有灯火晃动,似乎隐约有人声顺风而来,那应该是值守的将士在换班,所甲胄和兵器轻轻磕碰了?
还是得叫人去看看,以防万一。
抹捻尽忠转身从望楼下来,发觉四周的傔从都不见了。
他猛然止步,皱了皱眉,随即大步往外院走。
外院的灯火比平时稍微多些,有一队队人奔走的脚步声,还有人焦急地低声言语。
抹捻尽忠的眉头皱得更紧。
能驻扎在外院的,都是他的心腹亲兵。将士们装备很精良,待遇很好,军纪要求更是严苛,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没有抹捻尽忠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能乱动。眼下局势何等紧张,一群人忽然胡乱奔走,怕不是失心疯了!
不,不可能,这些人绝不可能胡来。外头这般乱,肯定是有人在煽动作乱!而且很可能是和刚才看到的,军营里的灯火动荡有关!
抹捻尽忠摸了摸身上,没披铁甲,只配了短剑。这没法应对危险,但若拖延,保不准更危险!
他咬了咬牙,猛地推开院门,鼓足中气喝道:“谁在调兵?”
门外上百人的视线一齐集中过来,然后又收了回去,转而注视人群簇拥的三人。
三个人里,一名长须中年人肩膀被人砍伤了,这会儿正让部下包扎,脸色很不好看。另两人也有些恼怒的模样,见着抹捻尽忠推门出来,两人里头一个年轻英俊的,向众人挥了挥手:“你们的人伤了永泰军节度使!这怎么收场?还是杀了吧!”
他这句话出口,好些人身形一动。
抹捻尽忠认得,那都是他熟悉的军中有力军官。有几人应该驻守城门的,却来了这里;也有好几人因为和东面定海军下属有些隐约联系,所以早就被他派到了应州、朔州等地,筹备南下勤王,结果也来了这里。
见他们迟疑,年轻人继续叱道:“我家主公宽仁,才下令降者既往不咎,可你们也得拿出点诚意来!”
这下子,终于有军官发了狠心,抽刀上来。
他们满脸歉意:“抹捻元帅,对不住了。”
第七百五十三章 坍塌(下)
“抹捻尽忠死了?”
“确实死了,节帅若要看,首级很快可以送来。”
“那就送来,我要把它和完颜合达的脑袋放在一起!你家靖节帅呢?”
“靖节帅亲自去往大同府,煽动潜伏的人手四处扰乱,结果自家受了点伤,胳臂被一个小贼砍了刀。好在没有大碍,他正和苗将军在大同府收拢兵力,将会按照此前议定的计划,急速南下晋阳、上党。”
“哈哈,好。你去歇息吧。”
军使深深作揖,面朝李霆退到帐门边,见这位出了名暴躁嗜杀的大帅没有别的吩咐,这才迈步出外,小心翼翼地把帐幕放下。
“瞧瞧,瞧瞧。”李霆这时候才冷笑两声。
“咳咳,不知大帅要我们瞧什么?”边上石天应问道。
李霆张了张嘴,有些后悔自己嘴碎,最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郭宁崛起的速度很快,定海军中的将校们来历非常复杂,而且跟随郭宁的时间普遍都很短,并不能达到理想中的、人人忠诚效死的状态,或许世上从来就没有这种状态可言。
郭宁不断扩张军校的规模,把基层军官一拨拨地抽调出来培训,就是把这些人一拨拨地打散的过程,重新充实回旧部队的大都不是旧人,而新人首先的身份则是周国公的门生。
李霆在五官淀当绿林寨主的时候,曾经觉得郭宁殊少用人结党的手段,所有空具威望,不能聚合实力。现在看来,这位是在用心思、想明白,所以一旦动手,所有人就必然俯首。
不过,自拥实力的大将们和基层军官不同。他们都是心如铁石、主意十足的人物,各有各的想法和利益所在,可不是在军校里看几本战史图册就会改变的。
比如靖安民,原先在定海军中为副帅,如今定海军大举出动即将定鼎,他这一路却是李霆下属的偏师,这难免让靖安民有些腻歪;他不想陷到那崇山峻岭里,而总想着改变原来两路南下的方略,和李霆争一争主要战场的指挥资格。
当然靖安民做的很隐晦,就只是率军在蔚州、弘州稍缓一缓,大概是想等着李霆和完颜合达两军纠缠的时候,然后打着支援李霆的旗号,转而挥师向南。但李霆可没什么涵养可言,看出点迹象,直接报以一通狂吠。
这种暴躁的性子,正是李霆的特长。他任何时候都不管不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快活了就跳得八丈高,靖安民还没法和他计较。
皆因一计较就显得当真,一当真就显得真有其事,一旦真有其事,在周国公郭宁面前就没法交代。
说到底,周国公本人身当前敌,谁敢不尽力?周国公要速战速决,谁敢拖延?有些蛛丝马迹已经落到了别人眼里,再想闹大,活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