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将士想到这里,特地掰了掰手指头,低声对身边的袍泽道:“再杀五次,顶多六次!”
就在此时,好几拨蒙古骑兵,包括怯薛军的另几个千户依然在军阵外头策马盘旋着。马蹄声还是很响,掀起的烟尘滚滚,和方才也差不了多少。
但他们为什么不敢冲杀进来,解救同伴?他们不敢!他们怕了!
看看这些蒙古人现在的样子,他们甚至都不敢靠近军阵,去牵走自家丢弃的无主战马!
别怕,倒是来啊。赶紧打一场,天都快黑了,我们等着呢!
就在各部各队重新返回阵列的短短片刻,许多将士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而经验丰富的基层军官一旦心态变化,立刻就会影响到身边的同伴。
将士们向各自本部位置奔走时,并没有发出嘈杂声响,只有数千人行走时脚步擦过地面草丛,发出的“唰唰”声,像是春蚕咀嚼桑叶时的声响那样。
当他们即将回到本部,各伍各什在奔走中陆续聚齐的时候,原本零散的脚步声却忽然有了节奏。不少将士不知为何,就用力踏着地面,整齐的脚步踏地声随即汇成了能与鼓声应和的轰鸣。
各部将士自然也有死伤。王麻子熟悉的同伴少了七八个,而张信适才得报,隔壁的第六都冯都将,已经战死了。所以他这个行军提控立即提拔了一个中尉接替老冯的都将之职,然后又调了几个老卒过去,填补他们队正的缺口。
通常来说,在战斗间隔的时候检点己方死伤,很容易影响士气。
但现在,并没有这个迹象。
张信连续下令,调整部属的时候。王麻子等老卒全都就位,不待将校们发令,他们就呼喝着同伴,让将士们把自家军旗、都旗乃至队旗高举起来。于是黑色的军阵中,无数面红色的军旗再度迎风招展,在夕阳之下熠熠生辉。
“好!”
目睹这场景,戊字第四都的老卒,因为好胃口而被郭宁知道的老刘只觉胸中一股热血冲头。他大赞了一声,情不自禁地拍了拍手。
定海军本阵东面,靠近料石冈方向的高地,定海军的戊字第四都、第五都两部驻扎此处以掩护大军的侧翼。
这个任务的意义,有经验的士卒都明白。将士们不止防着蒙古人,也要盯着料石冈上的河北猛安谋克军。毕竟这几年来,每次遭逢大战,女真人的表现都不靠谱,所以定海军须得防止他们头脑发昏,干出点什么莫名其妙的事。
老刘对军务从不疏忽,他一直站在高地中央的一块巨石顶端,看看本阵的战事,再转头看看料石冈高处的女真人阵营。
第五百五十五章 屠杀(下)
老刘视线所向之处,便是河北猛安谋克军的中军。
戊字第四都占据的高地,乃是料石冈靠西的余脉,距离仆散安贞的中军离不算很远。老刘略抬头,就能看到河北猛安谋克军的大批将士。他们连队列都不要了,全都挤挤挨挨在高坡西面这一侧观望战局,间或指指点点。
在密集的观众后方,还竖着丈六高的、仆散安贞的帅旗,老刘隐约能分辨出,一批鲜衣怒马的人物簇拥在帅旗周边,那自然是河北军的高官大将们。
许久之前,老刘看到这些女真贵人们,就会下意识地俯首,如果靠得再近些,还会膝盖发软,跪下来磕头。但这会儿他很坦然地看着,一边看,而且还用上了审视的眼光。
料石冈上,好些女真军官注意到了定海军的关注,也知道定海军是在防着他们。
半晌之前,哪怕他们自身同样面对蒙古军的巨大威胁,他们也冷笑着说,定海军的汉儿一个个都挺愣的,自己被蒙古人盯上了,还敢盘算我们。但这会儿,没人再言语,也没人冷笑。女真人们反而变得有些愣。以至于料石冈上的整片军营都忽然安静了下来。
适才趁着己方将士们观看战局的时机,仆散安贞悄无声息地调动兵力,把各部的精锐骑兵抽出来,聚集到自己身边。
发现是成吉思汗亲率大军来此以后,仆散安贞惊慌了好一阵。但他绝非无能之辈,惊恐稍退,便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和定海军一齐对抗蒙古人,那肯定不行。如果来的是某支蒙古偏师,或许还能打一打,但成吉思汗亲至,仆散安贞压根不相信己方能能斗得过。河北猛安谋克军对着蒙古怯薛军,压根就是送死。
在料石冈上老实据守,那更是死路一条。蒙古人击败了定海军以后,难道会放过仆散安贞所部?这些黑鞑子吃完了上顿,抹一抹嘴,再接着吃下顿,无非是个时间问题!
既然战不得,守不得,唯一的生路就是走。
好在蒙古人首要的目标是定海军,而定海军毕竟是根硬骨头。蒙古人要一口吃掉他们,不是那么容易的,那万把蒙古骑兵,迟早得全军压上恶战。那么,己方正好趁着蒙古人和定海军纠缠的机会,急速后撤。
如果定海军坚持得久些,比如一天两天,河北军便能全军撤回益津关,这是最好。如果定海军死得快,仆散安贞就只有断尾求生,把猛安谋克军的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