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他愿意留在这里等着郭宁,其实早就已经作出了决定。身为厮杀汉子,到哪里都是杀人,草原上、塘泊间都待过了,去海上开开眼,也成。
“节帅,节帅!你何必这样说,那几次真是无可奈何,我心里一直就……咳咳,我干了!干了!”
郭宁松开手回来。
“赵斌,你出面招募军中勇士,或者退役的老卒,且以一百人为限。至于配套的水手、船只,周客山来想办法。今后你们两个携手,具体怎么做,随你们两人议定,商队的规模扩张到什么程度,也随你们的能耐。我只要一个结果……”
周客山和赵斌躬身道:“请节帅吩咐。”
郭宁盘膝坐在案几上,目光炯炯地看着两人:“两年之内,我要见到一个在南朝宋国稳固立足的大商贾,在定海军需要的时候,能够反哺人力、物力和财力。能做到么?”
周客山深吸了口气:“能!”
赵斌也道:“遵命!”
他身后的王二百有些迷糊:“怎么了?移风镇就不管了吗?羊圈的事怎么说?”
赵斌转回身来,啪地打了王二百一下:“小子,你是海州那边的渔民,对吧?”
“对啊,我告诉你,我们海州完犊村里,有周边十里八乡最好的水手,我们……”
赵斌狞笑道:“好极了,小子,有用得着你的时候!”
第二百九十五章 铁钩(上)
待到周客山和赵斌、王二百告退,郭宁满意地叹了口气,把身子靠在椅背上,伸个懒腰。
要想在乱世立足,很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不能有书生气,不能有精神洁癖。那种人,一遭浊浪滔滔,分秒即死,而郭宁所部的骨干将校们,各个都是血海里挣出来的,无不深知大局为重,神经早就锤炼得如钢铁一般。
郭宁算是比较自律有底线的,但他从昌州一路溃退到安州塘泺的时候,每日里厮杀不断,所有人都红了眼,很多时候杀得并非蒙古军,偶尔还要劫取行军所需粮秣物资,那也不是和和气气说话要来的。
那一路上他有没有留过手?只能说,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量留着手了。
他能保证没做过错事,没有滥杀过么?其实不能。
又比如靖安民、骆和尚和李霆三人,俨然是军中最大的山头。因为他们当年在河北,就是势力最大的溃兵首领。这势力怎么来的?靠得温良恭谦么?当然不是。他们的威名、势力乃至自家的性命,下属的吃喝,都是从刀枪上来,每一样都沾满了血。
赵斌也是这样的。这老卒发狠的时间,比郭宁等人还早。
那几年朝廷中枢混乱,对北疆界壕沿线的照应一日少于一日,将士们甚至有卖马、卖祖传的甲胄去换食物的。赵斌有一大家子老小要养,家底又不厚,只能去落草做贼,好在虽不曾济贫,大致劫的都是富。
可有时候朝廷出兵剿匪,侦骑四出,而赵斌又被兜住了。结果便是两边翻脸,一场厮杀。反正边疆之人性命轻如草芥,死了谁,都是一样。赵斌杀人灭口过了,还能施施然回乌月营去当兵。
那几年乌沙堡长城沿线,就是这么一副兵匪不分的模样,郭宁一早就知道。只不过,若非赵斌这厮拿腔拿调,他真懒得提。
数万十数万的汉儿、契丹、渤海之众散在界壕沿线,衣食都艰难,朝廷又要他们厮杀,又不给好处,结果会怎么样,本来就很明确。
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北疆的武人何尝不是如此?
这阵子郭宁自家看过点书,总觉得若非蒙古国崛起太快,北疆诸军说不定就自家席卷中原,便如当年北魏六镇之乱。这会儿到不用担心六镇之乱了,北疆不下十万的士卒、工匠,都已被挟裹到了草原上,硬生生地让蒙古军如虎添翼,那比六镇之乱还要可怕十倍!
当时赵斌不惜去做马贼也要保住的一家人,在大安三年野狐岭大战之前,就已经死尽了。郭宁一家人,吕函那一家人,还有许多将士的家人,早都死绝了。
郭宁猛地摇了摇头,继续盘算海上的事。
他要往南朝宋国的海上商路伸手,自然做过功课,明白其中艰辛。那些海商视两国的法度如无物,行事哪有规矩?这桩事,生意的利弊只占了三分,而其它七分,全都在刀枪上定!成了,就金山银海也似的好处进来,不成,那啥也别说了,赵斌和周客山两个,多半会在海里喂鲨鱼。
所以郭宁一开始就对赵斌说明了,选中他这个人,未见得是他的才具如何,郭宁就是看中赵斌性子老辣,敢于杀人越货,敢于翻脸无情,斩草除根!
这会儿吕函从后头过来,替郭宁按一按肩膀,微微嗔道:“昌州的老兄弟越来越少了,老赵半个手都没有了,多惨?你就让他消停些,给他过几年好日子,娶个媳妇,传宗接代,不行么?”
郭宁想了片刻,摇了摇头。
“我们这些北疆武人,性子都差不多。你听我们嘴上说,想过太平日子,可真要我们安安稳稳,迟早憋出病来。你看赵斌,原是个狠角色,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