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抬头,他们也能觉察得出,建熙帝的脸色极其地不好看。
“贵妃……贵妃怎么样。”屈修小声地看向王济悬。
“回屈大人,贵妃凤体无恙,只是有些受凉受惊,只要悉心调养……”
屈修紧接道,“那就是没事了?”
“这……”王济悬看了一眼建熙帝的背影,“倒也……不能说是没事。”
建熙帝却已经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王济悬的话,“又是调养。朕看你们迟早有一天,要把贵妃的命养没了!”
太医们脸色青白相间,一时鸦雀无声。
王济悬壮着胆子,“皇上,按说我们不该过问,但这两日是柏灵姑娘在承乾宫当着司药,怎么娘娘还会……”
黄崇德回头看了王济悬一眼,王济悬旋即低了目光。
“王太医,今日的事是怎么个经过,方才你们在屋子里头应该也算是听了个清楚。这种捕风捉影的话,你们太医院不该说,也不要再说。”
黄崇德的声音任何时候听起来都带着慈稔,好像长辈对年轻后生的叮咛一般。
王济悬躬身退了一步,连连点头答“是”。
建熙帝舒了一口气,他站在外厅的中央,俯视着眼前跪倒的人群,久久没有说话。
他今日没有穿龙袍,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道服——这显然是刚从吴神仙的仙灵苑那里赶回来的。
建熙帝在每月的上旬,都要去宫外不远的仙灵苑随吴铭道长一同玄修几日。
就连百官都知道且默默遵循着日子,留着尽量不在这时候找事的默契,可见皇帝对玄修的重视。
然而他还是赶回来了,而且竟就在一个时辰之内。
宫中还从未有哪位妃嫔有过如此“殊荣”,贵妃在建熙帝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屈修此时已是两颊发白——这对如今的他而言,只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建熙帝的步子很慢,但最后在屈修的跟前停了下来。
“听说是因为小皇子的事,惊着贵妃了。”
屈修连忙抬头,却发现建熙帝没有看他,而是目光虚渺地看着不远处的纸窗。
“……回皇上,”屈修的话有些磕绊,“臣、臣主要是觉得……”
“朕还没死呢。”建熙帝轻声道。
屈修一颤,倏然望向建熙帝。
建熙帝也冷眼望着他。
屈修这次竟是连收回目光的勇气也全失去了,吓僵在那里。
“臣——臣冤枉——!”
我什么都可以要吗?
“小皇子还没有周岁,你这个当舅舅的,就已经在琢磨着怎么当一个弄权的外戚了。”
建熙帝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说今日下雨,出门带伞那么平常。
屈修竭尽全力想低下头求饶,但那声“皇上——”就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也动弹不得。
外头的雨夹着风,骤然就大了起来。
四面的窗户响起阵阵轰鸣,宫人们连忙上前打下遮板。
长风灌进建熙帝两袖的宽袍,俨然有仙人之范,但声音中的冷厉竟比阎罗还要让人惊心。
“当着天,屈修。”建熙帝低声道,“朕问你,你们屈家,到底是想往哪条路上走?”
屈修的脸原本已经没了血色,此时变得更加苍白。
屈修:“臣……臣心中不敢有其他盼望!”
“屈老爷子,屈老夫人呢?”建熙帝问道。
屈修无言,只得用力地叩头,哭告道,“皇上!我父亲一生谨慎,我母亲又是何等刚烈忠君的妇人!您问他们这种话,不是要他们以死明志吗!”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辩解,甚至没有让建熙帝皱一皱眉头。
仿佛一块石头投进深渊里,久久听不见回响。
屋子里沉寂下来,直到建熙帝淡淡地唤了一声,“黄崇德。”
“奴婢在呢。”
建熙帝望着跪在地上的屈修,吩咐道,“你带屈修回去,再当着屈家人的面,把刚才朕问的话,原封不动地传给屈家人,让他们亲自给朕一个答案。”
亲自两个字加了重音。
黄崇德微微沉眸,皇上这是要敲山震虎了。
“是。”黄崇德还是像先前一样答道,语气没有丝毫波澜。
建熙帝一声冷笑,“屈老夫人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会动不动以死明志。”
屈修的霎时涨红了。
建熙帝又道,“今后若非召见,屈家人就不必再到这承乾宫来了;迄今为止他们所有的家书都收好,朕要亲自过一遍目。”
“是。”黄崇德点头,“那每日贵妃与母家的传讯,要停么?”
“停什么,接着传。”建熙帝冷声道,“今后每一日的家书都抄送一份送到养心殿来。”
“是。”黄崇德道。
“至于你,”建熙帝冷眼瞧着屈修,“让你这样的人管宫里的膳食,朕不